过了会儿，子时渐近，又放了些烟花、爆竹，迎来了崭新的一年。

等烟花渐渐稀少，诚王便起身发话，众人便都散了。

玉兰随在齐非钰身后，低垂着眉眼往回走。

一路无话，等进了内室，齐非钰拉着玉兰的手，问道：“累不累？刚才吃饱了没？要不要再用点儿？”

玉兰笑着道：“别担心，我挺好的。”闻着他身上的酒味，皱起眉道：“倒是你，今天喝得不少，还是喝完醒酒汤再睡吧。”说着，便扬声唤丽娟，让她去备醒酒汤，又让人备热水，要亲自伺候齐非钰洗脸。

齐非钰脸上露出暖色，嘴上却道：“让底下的人伺候就是了，你歇一歇。”

玉兰拿起毛巾伺候他，嘟着嘴道：“底下的人，跟我能一样吗？”

齐非钰哈哈一笑：“这话也说的是，成，今儿个我就受用一回。”

看着低垂着眉眼给自己擦脸的玉兰，他忍不住叹了一声，感慨道：“往年守岁回来，我这屋里总是冷冷清清的，如今多了一个你，我这心里踏实又惬意。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家。”

玉兰抬起头，温柔的道：“我也要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家。”

见她在烛光底下笑靥如花，双颊粉融，齐非钰不禁心里一颤，忍不住侧过头，在玉兰嘴上落下一吻，片刻后又分开，道：“你笑起来真好看。”

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转而皱起眉，心有余悸道：“你这傻妮子，刚才你为什么要为韩贱人说话？你运气好，又心怀戒备，才没被她算计。但凡你运气差一点儿，此时你脸上还不知会怎么样呢。虽然你网开一面，母妃高兴了，但你受了那么大的委屈，韩贱人却不必受到惩戒，我一想到这个，就很是刺心，为你觉得委屈。”

玉兰听他为自己抱不平，一颗心酸酸软软的。

韩暖月朝她下手，她心里岂能不恨？但经历了这么多的磕碰摔打，她已经明白，人生在世，有很多不得已，不能由着性子肆意妄为。

韩暖月纵做了不堪之事，底子里，仍旧是诚王妃的亲眷，何况，又陪伴了诚王妃几年，非他人可比。

诚王妃对韩暖月怀了不忍之心，之前问她怎么打算，便是想试一试她的心性吧？齐非钰在意她，不依不饶要为她讨个公道，但她若是不知节制，不依不饶，不但未必能惩戒韩暖月，还会招来诚王妃的不满。诚王妃必定觉得，她会是咄咄逼人得理不饶人之辈。到那时，真是过犹不及、得不偿失。

心绪百转，玉兰叹了一口气道：“夫君，你一心一意为我，我是很明白的。但你想过没有，女人的心，跟男人是不一样的。男人眼里，对错分得很清楚，恩怨分明，女人却不一样，终究是情感至上。韩小姐是王妃的亲眷，又伴了她几年，若是为了争一口闲气，将她遣送回去，她下场凄凉，王妃心里难道好受吗？且这次，我到底没受什么实质上的伤害。她若是不在眼前了，王妃想起她，只会念她的好，慢慢的，会忘了她做过的恶，甚至会觉得我是在小题大做。所谓‘远香近臭’，便是如此了。到那时，王妃心里存了芥蒂，难道还能与我和睦相处吗？纵然她不说出来，但与我之间的隔阂是消融不了的。为了一个韩暖月，值得吗？”

齐非钰自是没想到这头上来，皱着眉不说话。

这时，丫鬟将醒酒汤端上来，玉兰伸手拿起，递到他唇边道：“喝了吧，能舒坦些。”

齐非钰接过一饮而尽，抬手挥退丫鬟，叹息道：“道理我能明白，但我这心里仍旧不好受，觉得委屈你了。”

玉兰耸耸肩道：“也不算委屈，只要她嫁出去了，以后再不上门，我与她便再无隔阂。她是好是歹，我不关心，我的生活，她也插不进来。如此，真是最好不过了。”

她看向齐非钰，转而道：“不过，凡事都有万一，咱们先说好了，若她待嫁之时不肯死心，仍旧想攀上你，或是嫁了后，心怀怨恨想到王妃跟前挑拨，你可不能坐视不理。”

齐非钰挑眉道：“放心，你夫君绝不会给她机会的。”

玉兰露出信任的神情，笑眯眯的道：“你的心意、能力我很明白，我信你。”抬手去抚摸齐非钰微微皱起的眉，从容自若道：“好了，事儿过去了就不必再多想，若是耿耿于怀，不但于事无补，还会生出诸多抱怨。反倒不如放下这事儿，让自己的心干净些。”

齐非钰凝视着她的眼睛。

她长睫如扇，轻轻眨动，仿佛蝶翼一般，显露出澄澈的明瞳来。

她叫玉兰，整个人的心境也如兰花一般，清澈透亮，不为世俗束缚。

如斯胸襟，如斯见识，这才是让他深深钟情的女子。

情愿一生醉倒在美人的明眸中，再不醒来。

见他盯着自己瞧，眼睛一眨也不眨，玉兰又是羞又是喜，啐了他一口，方道：“世子爷，大过年的，别皱着眉板着脸了。唔，元宵佳节要到了，你是不是该表示一下，带我出去玩一玩呢？”

齐非钰听了，便不再提今日之事，转而道：“京城的元宵，比临江府要热闹得多。”

玉兰听了，忍不住笑起来道：“遥想当年，世子爷风度翩翩，年少风流，真是浊世佳君子。”

齐非钰看着她道：“遥想当年，卿豆蔻年华，眉眼含羞，一颦一笑之间，能勾得人失魂落魄。”

当年元宵，本是用来离别，但如今两人说起往事，竟不觉得伤感，心底满满都是情意。

两人回忆了一番，玉兰掩口打了个哈欠，露出倦怠之色。

齐非钰见状，捏了捏玉兰的鼻子，似笑非笑道：“为你出头是我分内之事，带你出去逛也没问题，但我对你这样好，你怎么报答呢？”

玉兰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半闭着眼睛，随口道：“我能怎么报答？世子爷你教一教我呗。”

齐非钰道：“别的也不稀罕，只你这个人爷瞧得上眼，你打起精神好生伺候一回，也就罢了。”

玉兰听了，瞬间懂了他的意思，忍不住骂道：“你这好色之徒，喝醉了都不肯消停。”

齐非钰伸手拉她，笑着道：“一点酒而已，醉不倒我，卿颜却能令我沉醉一生。”

被他纠缠着，玉兰脸上仿佛有桃花绽放一般，却又不忍让他的期望落空，只得打起精神回应他。

她的温柔小意，让齐非钰很是受用，情感也就越发炽热了。

窗外寒风阵阵，室内风光旖旎，红绡帐底，鸳鸯成双，情意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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