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兰愣了一下,恍然明白了,来的这人必定是韩暖月。
果然笑语声响,韩暖月扶着丫鬟的手,款款走了进来。
瞧得出韩暖月是精心打扮了的,身上穿着簇新的大红折枝缎子袄儿,藕荷色素锦裙子,脸上匀了脂粉,显得十分娇俏。
之前便与这姑娘见过面,相处得并不愉快,但来者是客,何况如今自己进了诚王府,抬头不见低头见,倒是不好冷着脸。
即便知道这姑娘心里,对齐非钰有几分意思,也不能直接开撕,得保持面上情,得等到人家先翻脸了,自己才是有理的那一方。
后宅中便是这样,女人们哪怕彼此恨得牙痒痒,照面时却都能不露出来,反倒言笑晏晏,在说笑之间你来我往,斗得不亦乐乎。
这么论起来,做女人实在是忒累,忒虚伪了。
玉兰想着,便站起身迎接,笑着道:“表小姐好。”又让丫鬟赶紧上茶传点心。
韩暖月满脸堆欢,与玉兰见了礼,见玉兰如女主人一般发号施令,不由得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心里仿佛被千百只虫子啮咬着一般。
这地方,本该是她住的才对!
她暗自咬牙,将愤恨、委屈、不甘尽数压在舌尖底下,对着玉兰言笑晏晏,以“陈姐姐”呼之,亲热的道:“之前陈姐姐过来时,我因不了解陈姐姐的为人,出言不逊,让陈姐姐受了些委屈,还望陈姐姐不要见怪。”
玉兰只得也摆出亲热的款儿,假笑道:“多久的事儿了,我早就不记得了。”
韩暖月瞧着她,问道:“陈姐姐进了门,可还习惯?”
玉兰颔首道:“王府的人都是好相处的,没什么不习惯的。”
韩暖月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愣了一下,往前凑了凑道:“姨母对你也好吗?”
见她这样,玉兰心中冷笑不已,面上却没露出来,漫不经心的道:“挺好的。”
只说了这三个字,余下的,不肯再多说了。
简短的回答,出乎意料。
韩暖月眉头微蹙,又缓缓舒展开来,道:“今天陈姐姐回门,表哥怎么没跟你一起去?听说表哥往张府去了,想来也没什么要紧事吧?”
玉兰道:“外面的事儿我不清楚,但我只是侧妃罢了,按规矩,世子是不能陪我回门的。”
她看了韩暖月两眼,目光带着深意,淡然道:“做人贵有自知之明,不该我得的,我并不会强求。”
论言语中带刺儿,玉兰并不比旁人差。
韩暖月脸上的笑容几乎挂不住,脸色透出苍白来。
等回神,韩暖月挤出一丝笑容道:“是吗?看起来,陈姐姐似乎是极明白事理之人,但话说回来,以陈姐姐的身份,竟敢思嫁表哥,这份心思,寻常女子哪里及得上?人人都说陈姐姐是痴心妄想,谁知陈姐姐的美梦,竟然能成真。由此可见,做人还是要有几分敢想敢做的气概。”
玉兰嘴角噙着一丝笑,缓缓道:“表妹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只有些事儿,我做成了,换了人未必能成。”
她拨弄着手腕上的镯子,又道:“不过,人的性情是极古怪的,虽有人指点、说教,却根本听不进去。非要自己去尝试,非要撞得头破血流了,才肯承认失败,才会明白世事不能强求的道理。”
韩暖月心潮起伏,片刻后淡淡道:“陈姐姐好厉害的一张嘴,要我说,姐姐虽是侧妃,却很有几分正妃的款儿呢。”
她弹了弹身上正红色的衣襟,接着道:“不过,侧妃终究还是侧妃,虽然像,却不是正妃。”
不等玉兰回答,她转出一张笑脸来:“话赶话的,瞧我都说了些什么?真是该打,陈姐姐可别往心里去。”
玉兰面不改色,淡淡笑道:“表小姐不必自责,我这人性子古怪着呢,在乎的人说了什么,我一定记得牢牢的。至于不在乎的人,哪怕说了再多,哪怕言语中带了深意也没事,反正我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不过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罢了。”
韩暖月目瞪口呆,仿佛做梦一样看着玉兰。
偏玉兰接口道:“莫非我说错了什么?那你可别往心里去才好。”
玉兰都这么说了,韩暖月无可奈何,只得道:“陈姐姐放心,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这陈玉兰才进门,齐非钰在新鲜劲头上,自是愿意给陈玉兰几分面子的。
偏偏齐非钰没有随行,内中缘故,韩暖月自是能猜到的,无非是诚王妃不允许罢了。
她今天过来,本是想借玉兰独自回门一事,跟玉兰好生聊一聊。若玉兰当着面,抱怨诚王妃,说诚王妃的不是,那最好不过。
若没有抱怨,自己也能不动声色挑拨一番。到时候,陈玉兰跟诚王妃水火不相容,自己落得看好戏。
不曾想,眼前的陈玉兰,竟是个极狡猾的,不但没接自己的话,还说了些意味深长的话,足够气得人倒仰。
自己今儿个过来,竟没占到一丝便宜。
再呆下去,只怕还是自己吃亏。
看着从容淡定的玉兰,韩暖月不由得萌生退意,起身道:“陈姐姐,我还有事儿,要去姨母那里请安陪着吃晚饭,你去吗?”
玉兰道:“王妃没有传召,我不敢冒然前往。”
韩暖月含笑道:“既如此,我就先告辞了,来日等你有空了,咱们再聊。”
玉兰起身道:“表小姐慢走。”等她转过身,却又道:“表小姐留步。”
韩暖月诧异回头:“陈姐姐还有事吗?”
玉兰抿唇浅笑:“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想提醒表小姐一声,我与表小姐今儿个才见第二面,没熟到以姊妹相称。”
韩暖月一听,面上的笑容登时挂不住了,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
玉兰诧异道:“怎么,我这话让表小姐难以接受吗?我这人性子直,有什么说什么,实在抱歉呀。”
她嘴上说“抱歉”,脸上却挂着笑容,一点诚意都没有。
韩暖月气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缓了缓才道:“陈侧妃的意思我明白了,以后定然不会叫错。”言罢立刻转身离去。
再不走,她只怕要被这个女人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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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太累了,有点瘦,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