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地,女子站直了身体,这才发现,她的头发极长,披散于背心。随着微风飘荡,一袭白衣,一相一映更是粲然生光,只觉她身后似有薄雾轻拢,当真非尘世中人。
魏初忽然心里微微一动,温和的眸子渐渐地眯了起来,微光闪烁,那是一个天生男子对女子的趣味。
想来也是,魏世子向来自诩温文尔雅,最是欣赏此等仙气缭绕的脱俗女子。谢绾,只是个例外。
他嘴角的笑意真诚了不少,与来之前的不耐与厌恶有着极大的差别。心中,甚至有些期待,有些不满于谢绾的自傲。谢绾啊谢绾,你不就是从来对我不屑一顾,投入百里晟轩的怀抱,背弃于我。
今日,我倒要看看,世间女子又岂非只有你一人。
女子美目迷雾凝聚,有别样的光芒一闪而逝。她自是发现了魏初的情绪变化,心里不由沾沾自喜。
长公主,看来你的魅力也不过如此。她娥眉轻扬,淡淡扫过的愁丝连绵不绝。
魏初走近,举止和煦有礼:“静音师太。”
静音师太轻掩嘴角的笑意,将轻纱撂起,遮掩了自己本就是美得出奇的容貌:“魏世子,请坐。”
魏初听罢,也不拘泥,落落大方地坐在席位上。
静音师太转过头,对着两个小道尼道:“静和,静语,看茶。”
“是,师太。”两个小道尼分别而至魏初与静音师太两侧,散水,沏茶,动作轻柔而稳重。
她们将茶壶上下拉三次,所谓凤凰三点头,看得让人赏心悦目。
静音师太伸起白皙如玉的手,用左手托住茶盏底,右手稍微扶住茶盏身,缓缓递到魏初面上:“魏世子,请。”
魏初望着对方出尘的女子,微怔。后者却是笑意依旧,仿佛丝毫没有发现任何不妥。
他的思绪渐渐飘远,看这静音师太的姿态,便知是恪守礼仪之人。
不用于谢绾,谢绾只会舞刀弄枪,性子也傲得很。何曾与他品过茶,吟诗作对?
忽然,魏初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谢绾既然对他无情无义,他又何苦对她念念不忘。
他心中气恼,直接接过茶盏,动作隐隐有些气恼。
静音师太目光微闪,她感受到了,魏初是想起某人,眼中爱恨交缠,分明就是求而不得的不甘。
至于那人是谁,除了长公主,还能是何人?
她眸光冷冽,手一倾,微烫的茶水尽数落在她的手中,不由轻呼:“嘶……”
这一声“痛呼”彻底将魏初的思绪一下子拉了回来,他望了过去,正见女子缩回了手,隔着薄纱对着散发盈盈光泽的肌肤轻轻吹气,偶尔薄纱撂起,露出了她美好的下巴。
魏世子最爱是怜香惜玉,更何况这静音师太与他限定的“梦中情人”如此相像呢?
他霍地一声站直了身体,走过她身边,大手牵起那柔软的手:“静音师太,可是无碍?”
仔细端详,本就是白得晶莹剔透的手染上了一大片的嫣红,很是触目惊心,怎么能不叫人怜惜呢?
静音师太身体微微一颤,感受到了男子手中的温度,露出的双眼泛着淡淡的水汽:“有劳魏世子担忧,贫尼并无大碍。”
正想缩回手,魏初却稍稍用力,直接将她的手凑至自己的嘴边,轻轻吹气,眉宇温朗,仿佛是对待着什么稀世珍宝:“静音师太,是本世子的过错。”
静音师太低低地嗯了一声,任由着男子的动作,一瞬间敛去所有的仙气,只余下叫人怜惜的我见犹怜。
一旁的小道尼丝毫没有一丝羞赧,反而是兴致勃勃地望着静音师太与魏初在温情,嘴角的笑意怎么也掩不住。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魏初总算是松开了静音师太的手,低下头望向她,只见她微垂着头,娥眉秀美柔和。
他心中不由自主地浮现了谢绾倨傲的神色,红衣飘扬时不可一世,清淡素衣映衬得谢绾高贵奢华。暗地里捏紧了拳头,谢绾,你何时这般温顺过?
这时,传来了静音师太清灵的声音:“谢过魏世子。”
魏初敛了情绪,淡淡地回到了自己的席位上:“静音师太言重了。”
眼前的男子情绪起伏跌宕,皆是由于一个人。静音师太心中暗生警惕,长公主,看来是我小看你了。
她状似不经意道:“魏世子,不知对京城乍起的鼠患有何想法?”
魏初眸子直向了静音师太,对方的美目盈盈水光在泛起涟漪,他似乎是无意动了动身体:“鼠患成灾,受苦受难的正是老百姓的。”
静音师太深以为然,她的神色变得十分悲悯,感叹道:“常言道,祸不单行。恐怕老百姓受的苦远远不限于此。”
这是另有招数?
魏初看向了静音师太的目光已经带了些审视,能够在京城招来数量如此大的巨鼠,数不胜数的无辜老百姓受难受死,竟还能全身而退。
衡山门派,确实是不简单。这静音师太,并不像表面上那般的良善,也是包藏一颗祸心。他的心突然有些浮躁起来,怎生天底下的女子心肠都是如此歹毒,像她一般手段残忍,诡计多端。
忽然,对静音师太有些兴致索然起来。
静音师太显然是察觉到魏初的审视,没有慌乱也没有急躁:“天下百姓受苦受难,当以有人打救。”
“不知魏世子以为如何?”
魏初面色一凝,声音听不出喜怒:“那是自然。”
静音师太微微一笑,径直道:“恶婴现世,祸害天下。只要魏世子救天下老百姓于水深火热间,魏王府必定能更上一层楼。”
魏初目光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恢复了原样:“所谓恶婴,指的是?”
静音师太的笑意显然维系不住,依着她了解,魏世子最是心高气傲,怎么会能容忍长公主与旁的男子所育的胎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