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噔。
正相互搀扶的两人在黑夜中抖了抖,寂静中能够听到人心剧烈跳动的声音。
是她,谢绾。
啪嗒。啪嗒。啪嗒。
一盏盏灯亮了起来,直把整个地牢照得亮堂堂。青面獠牙阴森可怖,十八般刑具散发冰冷寒光。
谢绾端坐在茅草上,一裘惨淡的白衣摇曳在地,勾勒出窈窕艳逸身姿。她的眉眼清淡,冷极,偏偏一朵血色的曼珠沙华横空出现在额际上,迤逦的眼尾敛尽了幽幽鬼魅之气。
隐隐约约间,竟还能窥探到暗紫色的眼影,又增添几分桃李粲然。
她就这样静静坐着,分明是再简陋无比,再诡异不过的地牢,却因女子身上贵气天成的而笼了一片亮色。
谢静璇死死地盯着那个悠然自得的谢绾,贝齿咬着下唇,鲜血慢慢地溢出来。
谢绾越是高贵端庄,她越是显得狼狈不堪。可恨她不能将谢绾亲手杀死,以泄她的心头之恨。
谢绾漫不经心地捋了捋两颊的乌丝,慵慵懒懒。
她对着谢静璇嫣然一笑,素手招了招:“和宜,过来。”
和宜,过来。恶鬼招手,太过妖娆。
琉璃身体一软,嗓子里发出咕噜咕噜的怪叫声。此情此景此象,竟让人恍然置于地狱中一般。
谢静璇见琉璃如此无用,只觉得谢绾看尽了她的笑话,本已经膨胀的心扭曲成团,拧成麻。
她恶狠狠地甩开了琉璃的手,咬牙切齿道:“废物,本宫要你有何用!”
谢绾但笑,清凌凌的眼眸在无边夜色尤为明亮,可藏匿在深处的讥诮太浓重,就像一把刀子似的。
谢静璇最恨谢绾什么,就是她现在这一副高高在上,仿若什么都了解的模样啊。
她目光疯癫,声音尖利:“谢绾,你怎么还没有死!”
光是从这近乎狰狞的模样便可得知,谢静璇早已恨谢绾入骨。
谢绾好整以暇地观赏着谢静璇的失态,慢悠悠道:“和宜,这就沉不住气了么?”
她一泓清目瞥向了谢静璇的肚子,目光叫人悚然一惊:“和宜可是有孕在身,切勿动怒伤已伤了腹中胎儿。”
谢静璇一把掩住自己的肚子,眼睛尽是血腥暴雨:“谢绾你心如蛇蝎,又何须在这里假慈悲?”
谢绾欢颜一笑,春风徐来,拂开了一地的桃花。
曾几何时,他们也是如此啊,明明是狼子野心,却披着伪善的人皮。如今,她叫他们一一尝尝这滋味,为何这般疯狂呢。
她随意玩弄着自己圆润的指甲,声声催急:“和宜,这种自食恶果的滋味如何?”
“是否焦灼难耐,食不下咽?”
哪里最痛就往哪里恶狠狠地戳下啊。
谢静璇猛地一扑过地牢中,双手紧紧握住冰冷的铁棍,在晃动着,柔弱的手竟是凸出了鲜红的血脉。
“谢绾你凭什么?凭什么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凭什么你心如蛇蝎,天底下的老百姓都将你奉成圣女?”
“凭什么你跋扈无礼,夫君的一颗心都系在你的身上?谢绾你究竟有什么好的?”
谢绾轻轻一笑,迤逦的眼尾勾勒深刻种种。当以为是什么,原不过在魏初那里吃了苦头,将怨气发泄到她的身上。
她道:“大皇姐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的。”
谢静璇冷冷哼了一声,仍是要吃人的模样。
只听女子又轻笑道:“可天底下的老百姓就以为大皇姐良善,是和宜不能改变的。”
谢静璇气噎,更加拼命地晃动着铁棍,仿佛要将铁门掀翻了一般。
谢绾目光陡然变得极为讥诮,语气说不出地古怪:“至于魏初,和宜待他天下珍宝。”
“而大皇姐是将他视为污秽,避之不及的。”
是啊,多么可笑啊。她痴恋的夫君心中只有一个不爱他的毒女。谢静璇目光凄惶而尖锐,仇视着谢绾。
谢绾倒是十分享受这样的目光,她笑了笑,轻描淡写道:“那大皇姐送和宜人情,先送和宜上路,再让魏初陪你下地狱。”
“如此可好?”
琉璃听罢,已经惶惶然地失声痛哭起来:“呜呜呜……”
“长公主饶命,奴婢也是迫不得已的!”
她连连磕头,敲得地上咚咚咚直响,仿佛要把大地撼动了起来。
谢静璇简直是要气炸了,身边奴婢如此不中用,如了谢绾的意。
她心中又气又怕,已经隐隐约约感觉到夜探地牢是条不归路。可她怎么甘心,狠声道:“谢绾你已经在地牢中,休想再兴风作浪?”
“你就等死吧?”
谢绾妖妖娆娆一笑,语气轻悠悠:“和宜,莫要再自欺欺人了。”
“你是知道的,你必死的。”
如此笃定,如此自信。
谢静璇整个人都想陷入铁栏中,恨不得将其撕毁。
“和宜你知道么?魏语嫣之所以那么仇恨你,是因为大皇姐在煽风点火。”谢绾突然说道。
谢静璇一怔,动作顿了下来。很快,又瞬间疯狂起来:“谢绾,是你!”
“其实所谓子母蛊也不存在。”再在伤口上洒了一把盐。
谢静璇此刻的心情已经不得用简单的愤怒两字来形容了,谢绾啊谢绾,你好得很啊。
谢绾最爱是逐点逐点让人崩溃,就像是一刀一刀地切割人的肉体,鲜血淋漓,消磨殆尽。
她捋了捋发丝:“佛门的大师助本宫诓骗你走上死路。”
“咕噜咕噜……”
谢静璇已然气愤得发不出正常的声音,只能咕咕咕地发泄着。唯独那一双眼珠子恨不得突出来,溢满了鲜红的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