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如琉璃所打探的消息一般,京城此刻正是乱成一锅粥的时候,老百姓的怒火犹如一江洪水,不断在泛滥。
随便可见有人在义愤填膺地舞动着老百姓得情绪,试图让其发展得更加迅猛,更加汹涌。高台处,一个年轻男子用着大嗓门吆喝着:“长公主分明就是锦凤临世,本就是上天的旨意。如今,竟然被他人污蔑入狱,这是违了天意啊。”
又有一人高声附和道:“那可不是啊,长公主身为圣女,造福百姓。施粥派衣,广建贫窟,好叫我们这些无家可归的人得以活命。”
“如果真为奸人所害,恐怕这锦和皇朝就此遭了难!”
年轻男子见有人赞同自己的话,竟是感动得双眼通红,情绪更加高涨:“对啊,那些一个个狠毒之人,怎么敢如此对待长公主!”
“锦和帝身为皇帝也不作为,两位王爷与太后跋扈残忍,就连那自诩清流名贵的魏王府,也竟然逼迫长公主。他们到底算什么身份。”是啊,魏王府也别想逃。
“长公主,难矣!”
众人眼见着男子慷慨激昂,心跳得十分厉害,这人怎么敢如此说道,难道就不怕丢了性命么?
一时间,他们竟然是不敢再言,杀身之祸,谁也不敢轻易招惹。
那一附和的人也为年轻男子担忧,道:“大兄弟,隔墙有耳啊。”
年轻男子冷冷一笑,狠狠啐了一口水,尽是大无畏:“我这条性命都是长公主给的,我又怕什么!”
“长公主对我恩典甚隆,如若我忘恩负义,那和畜牲有什么区别?”
话音一落,不少受过谢绾恩惠的人羞红了脸,不禁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年轻男子飞快地观察着众人的反应,眼睛闪过了一丝意味不明的情绪。
他又大喝道:“古有安庆公主蒙受极刑,肃清了皇朝,还了天下一个安定。现有长公主甘于入狱,为正皇族名声。”
“大伙儿想一想,如若被那些为虎作伥的人得逞了,我们这一些老百姓的日子又是如何?”
老百姓一下子哑然无声,是啊,一个好的君主统治着国家,他们老百姓才有安稳日子。现在锦和帝虽是荒唐,但有长公主在,他们才得以安居乐业。那么,如果长公主不在了……
他们自然不懂朝堂权衡之理,各个簪缨世族相互制衡,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当然不是谢绾一人功劳。但架不住他们受“佛祖”旨意,已把长公主奉为神明。
那人也不再劝男子,大吼一声,尽是男儿血性:“好!老子也豁出去了,一个大男人贪生怕死,岂不是孬种!”
年轻男子浑身一颤,声音亢奋:“好,一人谋,轻微之力,两人敌,壮吾胆量。”
“千人战,必然能救出长公主。”
——
“好好好!”
一道道附和声此起彼伏,老百姓的情绪彻底地调动了起来,波涛汹涌,掀起的浪潮一浪比一浪高。
不知他们是真心为了长公主卖命,就连面对什么样的后果在所不惜,还是害怕他人继位,受到天谴祸及自身,不禁惶然地揭竿而起。无论如何,他们反了!
年轻男子与那人同时望了望那像是一群野兽奔腾开去的老百姓,嘴角勾起了意味不明的笑意。
倏忽,他们对视了一眼,有隐隐的诡异在蔓延。
这一场人心之战,绝非巧合,而是预谋已久,更是倾尽了血与泪的幽幽之怨。女子牢牢记得前世的屈辱,他们用自己的“善名与规矩礼仪”打得她毫无招架之力,国破家亡,输得一败涂地。
她,最是睚眦必报,在地狱间就盘算着如何把那些手段十倍加注在他们身上。自重生归来,便一点一点蛰伏,施粥建屋,扬美名,得人心。看似无用,却在一日又一日地茁壮起来,终成参天大树。
而今日,终于来了,她要用这天下人轻贱他们,辱骂他们,摧毁他们。她谢绾,谋的不仅仅是美名,非但是人心,更要谋的一个盛世天下!
……
不过半天,京城已经彻底沦陷。四处有人群叫嚣,还长公主清白,肃皇族尊严。
打砸京兆府,围堵宗人府,往琉王府与明王府扔臭鸡蛋,待有下人拿着木棍来,一窝蜂散了开去。
刚刚过了须臾,又来了另一群人来打砸闹事,下人又气势汹汹追赶。如此反反复复,老百姓数不胜数,下人却不过十数人,如何不是累得精疲力尽。
琉王府一隅。
两位王爷不过半年前回京,他们向来在锦和帝面上嚣张惯了,气恨锦和帝抢了本来属于他们的皇位,如今,大张旗鼓回京,自是要把府邸建造得金碧辉煌。
石狮雄伟,金色琉璃瓦屋檐,无一不是富丽堂皇,无一不是
可现在,倒是有些惨不忍睹。石狮上挂满了臭鸡蛋,那石狮吼叫的血盆大口竟是被塞了一个臭袜子,更别提朱门上屋檐上布满了不知是猪血还是狗血的液体,哗啦啦直流。
“呼呼呼——”
那一头琉王府的家丁有气无力地提着棍子走了回来,他们正赶跑了又一群来闹事的“疯子。”
这群疯子着实是厉害,来了一群又一群。
领头的家丁恶狠狠地撂起衣袖摸了额头的汗,琉王爷嚣张,自然底下的家丁也不是善茬,他虽是累得气喘吁吁,可到底还是吞不下这一口恶气啊。他们今天就像是当猴耍了一般,两条腿都要断了似的。
他破口大骂,眼睛全是阴鸷的冷光:“这一群下贱的东西,大爷饶不了他们!”
内殿。
“反了反了!”琉王爷的脸上满满是怒火,额头鼓动着一条条粗大的青筋,叫人心生骇然。
荣德太后病倒在榻上,他在留了老半天,回到府就见到这样不堪入目的景象,岂不是更是气得要吐血。
身边伺候的小斯丫鬟大气也不敢喘,生怕惹了主子的雷霆之怒。若真是倒霉的话,挨上几十个大板也并不是没有可能。
反倒是因荣德太后抱恙而“不得不”回府的谢灵运暗地里有些窃喜,她与谢芳华同为郡主,身份不分上下,却一直是她忍让着谢芳华。
谢芳华在谢绾的馆陶殿让她没脸一事,她可是一直牢牢记得,皇祖母也是为了谢芳华责骂她,这一切她全部记得。谢芳华死了,还让谢绾倒霉,岂不妙哉。
更何况……谢灵运飞快地望了一眼她正值愤怒中的父王,心中隐隐有些不清。为什么她才是父王的嫡亲女儿,父王虽然对她很好,待谢芳华也是极好的,甚至有时候比对她这个亲生女儿还要好。
她心中更加坚定了谢芳华死了是一个好事。
一旁的琉王妃在一侧撇了撇嘴,她出身高贵,原本以为嫁进琉王府他日就能登上皇后的宝座,没想到美梦破灭,还远去封地受苦。
她心中本就有怨,而她夫婿还整天念着侄女。她哪里不是气愤的:“芳华一事自有三哥三嫂操心,哪里轮到你气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