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内外熙熙攘攘，四处皆是议论纷纷，越王府也挤满了人。

他们一个个将越王府围得水泄不通，面带着笑容，口中唾沫星子横飞，无一不是欣喜若狂。

人群中，有一个身姿挺拔如玉的男子走过来，他眉眼锋利似刀刃，薄唇若蝉翼，好似一柄绝世神兵，望之便觉森然冷意，不可逼视。

他一步步走过来，沉云岭终年不化，那片拢了白雪的苍茫山水都为之一亮。

老百姓渐渐地骚动了起来，低声道：“越世子回来了。”

到底还是战神威名显赫，不敢放肆。

可禁不住有些人在感叹道：“越世子风姿无双，长公主艳绝京城，实在是好生般配啊。”

倏忽，男子停了下来，简单地站在那儿，就像是天心崖上的松柏，英姿不凡。

众人微惊，屏住呼吸地望着那个男子，手心都捏了一把汗。

慢慢地，他漂亮的桃花眼看向了那个说话的人，漆黑幽深，像是一个亟待撕咬猎物的野兽，极具侵略性。

说话之人身体一僵，脚底冒起了一阵的寒气，像是落在冰窖里面一般，骨子里的血液没有一处是温暖的。

众人也惊摄得一动也不敢动，整个人像是木头一样直戳戳地立在原地。

乍然，男子勾唇一笑，如平湖落石一般，笑意从眼底层层叠叠地漾开波纹。

好生明媚，好生摄人。想必是对那人说的话欢喜至极，他与绾绾极为般配。

众人呼吸一窒，仿佛在沉浸在这世间罕有的瑰色中。有男色妖娆，风流倜傥。

男子笑意一敛，大步离去，远处青天长空，千山万叠，无一能回他。

身后，惊呼声渐渐而起，由低至高，散了开去。

“呀！世子笑了，我看见世子笑了。”有一人喜不自胜地大喊。

“这还是头一遭呢？想必世子定是极为欢喜长公主，长公主总归是找到了如意郎君了！”

是啊，素闻越世子生得绝艳模样，风流佻达，可记忆中还是他行兵打仗后凯旋归来的冷峻模样，打马而过，哪里会有这般平易近人的笑容。

这一切都是长公主的功劳啊。

“真好。”

“日后长公主与越世子定能琴瑟和谐，白头偕老。”

一派淳朴热情的感叹，叫人听了为之动容。

在他们说话之际，男子已然走到了越王府大门上，清冷眉眼染上的喜意仍是荡漾不开去。

“世子，你回来了！”

元福在门外不可谓不是望眼欲穿，他自不远处就看见自家世子回来，胖乎乎的圆脸笑得见牙不见眼，忙不迭大喊一声。

他搓了搓快要冻僵的手，连忙迎了上前：“世子……”

百里晟轩微微颔首，越过了元福，正要踏进越王府。

这时，众人才发现，长公主赐婚给越世子如此喜庆的事儿，越王府上下竟是仅有一个小斯在等候。

未免太过薄凉了。

他们的笑意稍稍暗淡，突然想起了以往越王府的流言，越王爷不成气候，越王妃心狠手辣，偏宠死去的二郡王。听闻越世子自小离府行军打仗，沙场凶险，若非他身怀绝技，恐怕已是在沙场死了好几回。

果然是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啊，众人不由心疼起那个往事中那个孱弱的少年起来，正是现在风光无限，往昔的孤寂才会愈发深刻。

主仆二人已然踏进了越王府，紧阖的大门之外是热切的老百姓，之内是冷寂无声的廊道，蜿蜒曲折，枯枝被冷风吹得嘎嘎作响，仿佛已经荒寂许久。

自二郡王与府中姨娘死后，越王府就变得荒凉起来。越王妃半痴不狂，时常搂着木偶娃娃在半夜中吓人，原本就不成器的越王爷更是花天酒地，这府邸不成府邸，四处散发着阴森之意。

府中的下人实在受不得这诡异的气氛，纷纷请辞，这才有了如此萧条的景象。

“世子，赐婚的圣旨是真的？”

元福紧跟在高大男子的身后，犹豫了许久这才低声问道。

百里晟轩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注视着元福。

元福一问完，就恨不得咬断了自己的舌头，圣旨还能有假的吗？天子一言，驷马难追。

蓦地抬眼间，对上了一双深渊般的眼眸，如漆如墨，像无尽的漩涡，直要将人的魂魄吸走，他不由心下一惊。

“嗯。”

百里晟轩冷淡地嗯了一句，可元福哪里瞧不清主子桃花眼欢喜的亮光，他揉了揉肉乎乎的手，也禁不住乐了起来。

世子那么薄凉的人，能喜欢长公主那可是好事呢。现在能与长公主定下婚约，妙哉。

待元福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发现男子已经走远，忙不迭跑动着跟上去。

世子殿落向来清冷，通常罕有人烟。

可今日，不可谓热闹至极。

“宏飞乖，宏飞乖。母妃在这里，不要哭了。”

未踏进殿落，就听到鬼哭狼嚎声，扰了平日里的清净。

百里晟轩浑身气压一低，整个人像是一把开了刃，出了鞘的利刃，自带着沙场上的铁血煞气。

他骨节分明的手微动，

“哭哭哭！你这个疯婆娘，就知道哭。”又一蛮横的声音响起，像是闷雷一般，滚得很远很远。

元福胖脸一蹦，眼睛含着一股怒火。

王爷王妃素日里对世子不闻不问，也不管世子死活，现在世子请婚成功，是多么喜庆的事儿，现在他们非得来恶心人，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正见地面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酒壶，散发着微冷的光芒。

有一头发打得一条条结子的妇人倒坐在地上，全然披住她的脸庞，看不清神色，她身上的裳衣漆黑满是污垢，只抱着一个木偶在摇晃着。

她口中胡言乱语：“宏飞，别怕。母妃会保护你的，别怕。”

“那些贱人都该死！”

另一男子更甚，他竟是整个人横放在路上，酒气冲天，胡渣子布满了脸庞，瞧着就像是被酒色掏空了一般。

“滚。”

百里晟轩的指节一拢，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每个人神魂深处响起一声铮然剑鸣，不由为之一震。

越王妃与越王爷似乎这时才发觉男子的到来，他们眼睛一亮，闪过一丝近乎病态的扭曲。

先是越王妃扑腾着过去，但仍不忘死死护着怀中的木偶娃娃，她用黑漆漆的手拽紧了百里晟轩的裤脚，声嘶力竭地叫喊：“百里晟轩，你害死了我的儿子，我要你偿命！”

这不是还能认得人嘛。元福失望地撇了撇嘴，哪里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