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冷不丁被吓了一大跳，整个人像是当头淋了一盆冷水，紧紧地搂在一起，在瑟瑟发抖。
“有鬼啊！”
呵。
女子脆生生地笑了一声，点亮了灯笼，亮光登时布满了地牢整个角落。
冷冰冷的铁器散发着阵阵寒意，地面坑坑洼洼，鲜红一片，不知是否多少犯人死在这儿，白骨森森，鲜血四溅。
两个人头发油腻腻且凌乱，打成了一结结，披落在脸上，偶尔颇动着，清晰看到他们凹陷进去的眼眶，空洞而无神。
简直是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女子眼见着两人狼狈不堪的模样，她沉稳的眼睛闪过了一丝意味不明的光芒，笑道：“不，奴婢应该要改口了，沈老爷，沈夫人。在这偌大的地牢可是住得还舒适？”
“公主可是一直惦记着你们二人？”
公主？
沈老爷与沈夫人同时一颤，脑袋嗡嗡作响，他们几乎是在一瞬间抬眼望向了眼前的婢女，黑漆漆瞧不清原来样子的脸变得更黑，眼睛里发出怒火，他们的嘴张开露出尖锐的黄牙，好像要把她吃掉似的。
公主啊公主！除了谢绾还能有谁！
他们飞一般扑过铁门前，枯黄似鸡爪子的双手狠狠地攥住铁棍，在拼命地摇晃，咣当咣当作响。
“谢绾，你这个贱人！谢绾你这个贱人，你不得好死！”
“谢绾，你出来！”
在叫嚣着，挣扎着，似要把铁门晃动起来，直把他们口中恨之入骨的谢绾杀死，抽她的筋，吃她的肉。
婢女眼睛闪过一丝凌厉的杀意，她冷冷一笑：“沈老爷，沈夫人，莫要垂死挣扎了。”
“再是挣扎也无用。”
沈老爷与沈夫人神色一愕，紧接着，更加愤怒起来，两条怒气，从脚底下直冲到顶门，心头那一把无明火，焰腾腾地按捺不住。
“谢绾你这个贱人！是不是做尽亏心事，生怕有报应！”
“谢绾你蛇蝎心肠，一定会有报应的。”
婢女讥诮一笑，竟是有其主子的逼人气势：“承蒙沈老爷与沈夫人挂心了，公主一切甚好。”
“至于大皇子，已然恢复了神智，昭告天下。”
崩拉。
两个人脑袋中的神经都断裂了，目光一下子痴痴呆呆起来，就连脸颊上的肌肉也变得松松垮垮。
慢慢地，慢慢地，瘫软在地，浑身像是抽走所有的力气，软绵绵的。
口中在喃喃自语，为什么？为什么苍天如此不长眼，为什么谢绾那个毒女如此受眷顾？
她害死等白，害死了沈贵妃母女，害死沈侯府夺爵，现在就连沈府也不放过。沈府无一幸免，竟也要来炫耀。
谢绾好歹毒的心肠啊。
婢女见目的已经达到，她勾了勾嘴唇，杀意惊人：“早在一个时辰，沈贵人没了。”
瘫软在地的两个人目光微微闪烁，想必也是听了进去。
婢女的目光盯紧了两人，声音冷若冰霜：“沈老爷，沈夫人，公主与大皇子一事你们都知情吧？”
沈老爷与沈夫人眼睛一闪，很快又熄灭了。
果然。
会咬人的恶犬不吭声。谁能想得到已经没落的沈府与失宠的沈贵人拼尽残余之量，找寻了一个“道行高深”的道士来毒害长公主与大皇子呢？
婢女居高临下地朝着两人望去，冷声道：“沈老爷，沈夫人，你们落得如此下场实在也不冤。”
两人已经彻底失去了挣扎的力气，
奴婢冷漠无情：“今日公主不能前来送两位一程，不过公主有旨，账还是好好清算。”
“沈等白出言污蔑大皇子，叫大皇子落得人人唾弃的下场。非但如此，他勾结安乐公主妄想玷污镇国公府表小姐。”
“沈等白他该死。”
沈夫人一听到婢女如此指责她的儿子，她登时狂乱起来：“你闭嘴！”
婢女也不气恼：“沈侯府也脱不了干系。”
她顿了顿，杀意更甚：“从来沈侯府如日中天，欠下镇国公府多少条人命。”
“今日总算偿还了。”
沈老爷颓败的身体登时站直，他感到血液在太阳穴里发疯似地悸动，脑袋像给什么东西压着，快要破裂了。
他声音恶狠狠：“沈侯府何曾欠过镇国公府人命！”
婢女脑海中霎时闪过红衣女子提起沈侯府的时候，畅快淋漓中含着深切刻骨种种都凝在那潋滟的清目中，迤逦的眼尾隐隐泛出了猩红。
为什么是沈侯府呢？难道是当年的沈侯府对镇国公府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婢女心中也是藏着事，也不欲与他们多言。
她将红衣女子平静无澜至残酷的话语一一娓娓道来。
“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沈侯府欠下的血债，就用沈侯府全府人命来偿还。”
婢女话语骤然一紧，她目光冰冷，尽是杀手的冷漠：“自沈等白的骨灰藏在沈府之后，沈府就必死无疑。”
轰隆。
两个人如遭雷劈一般，这一刻总算是认命了，原来啊，谢绾早就挖了坟墓给他们跳，要了沈府的性命，易如反掌。
不过等候着时机，时机等到了，就连窝藏谋逆之人的罪名也不屑用了。
咣当。
婢女随意将两把匕首扔至牢狱中，语气无惊无澜：“沈老爷，沈夫人，地牢凄苦，自是承受不住。公主心善，为两位准备匕首，好叫你们解脱。”
“那么，自裁吧。”
那么，自裁吧。
她的话语像是带着蛊惑了一般，两人竟是双手发颤地捡起了地上的匕首，目光一狠。
朝着对方的胸膛刺去，嘎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
“噗——”
鲜血溅得满地皆是，开满了大大小小的艳丽花儿。
……
馆陶殿一隅。
花窗半敞，泠泠的秋风吹了进来，撂起了女子的乌丝，
“公主，沈府全府三百零八条人命，皆是没了。”
女子闻言，执着笔的素手微顿，她笑了笑，像极了夜里一现的昙花，故作清高，又迫不及待在勾引。
下一刻，她微垂着眼睑，重重在纸上划了一笔。
日后，史书工本，前朝后宫都不会出现任何有关沈氏一族的字眼。多好。
那么，下一个殉命的又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