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绾浑身一凛,四处飞转着惊媚杀意。
泠泠的秋风吹得落叶孤苦无依地飘逝着,将她轻纱扬得更起,更远,仿佛要延绵到天际。
天空中有月却无声,远方的黑暗之影若隐若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想回到哪里去却哪儿也去不了,死亡气息在临近着,如幽灵一般,紧紧缠绕。
那人正是魏初的庶妹魏语嫣。今气夜里是她嫡兄的“大喜之日”,打扮也是格外地浓重,一身樱色云缎锦衣,裳衣上刺绣的白鹤翩然欲飞,她容颜不似魏王府中人出色,勉强算得上清秀。
她一步步从阁楼转角处靠近,身上环佩叮咚,姿态娇柔大方,满满透露着骨子里的贵族清流气息。
冷月黄叶落,无端生出了几分的诡异。
最叫人吃惊的是,魏语嫣怀中竟是搂住一个尚未足月的婴儿,婴儿安稳地藏匿襁褓之中,乍一看,有些冰凉的气息。
她眼中闪过一丝隐晦的冷光,再道:“绾姐姐。”
背对着魏语嫣的谢绾清目潋滟微光若水波荡漾起涟漪,由深入浅,渐渐地消失不见了。
她眸子中的情绪似乎恢复了平静,她拢了拢衣袖中,缓慢而自傲地回过头。
女子绰约的眉眼一挑,横向了魏语嫣,刀锋漫天飞舞,咄咄逼人。
待她真真切切地看到了魏语嫣怀中的襁褓时,脸色瞬间出现了一丝惊人的恨意,她清目中汩汩血意在泛滥,像是落在雪地上的红梅,艳丽得触目惊心。
慢慢地,眼中流露出荒凉的悲怆,于乘风归去,她像是丢了魂魄一般,整个人失去了精气,缓缓伸出素手,癔症似的想要触摸那个婴儿。
半晌,谢绾终于回过神来,清目中的情绪若开在荒芜之地的罂粟花,寂然又绚烂。她狠狠一掐自己的手心,艳丽的液体在流淌,顺着掌心蔓延。
滴滴答答,在地面上晕了开去。
她微乎其微地呼了一口气,竭力让自己的语气平静起来:“何事?”
话语实在冷淡至极。魏语嫣嘴角勾起的笑意更深,她容颜本不是格外出色,如此欢颜,倒是略嫌诡异。
她向着谢绾靠近了几步,模样竟是十足的热络:“绾姐姐,从来绾姐姐与语嫣最是亲密无间,为何变得如此冷淡呢?”
谢绾衣袖骤然一收,她清目死死地盯着魏语嫣清秀的脸庞,里头探究的幽光险些要把人吞噬。
魏语嫣却好像一丁点也察觉不到谢绾眼中的杀意,她轻轻地拍了拍襁褓中的婴儿,眼中一亮,竟像是要杀人一般:“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谢绾面上也随之勾起了一丝温雅的笑意,只是笑意达不到眼际,眸光亮得惊人。
她凉凉地望着魏语嫣,稍稍抬起头。神色倨傲极了,仍是那不可一世的长公主。
若是忽略她藏在衣袖中颤抖的手。魏语嫣含笑望向了女子颇动的裳衣,自顾自道:“似乎打绾姐姐落水后,绾姐姐就不爱与语嫣亲近了。”
谢绾目光一凝,清目似利刃逼向了魏语嫣,语气温软,无端叫人心中发怵:“你想说什么?”
终于啊。
魏语嫣眼神更亮,面上却是黯然伤神:“绾姐姐说的可是伤透了语嫣的心,语嫣只是想与绾姐姐多说几句体己话。”
谢绾慢慢地找回了自己的思绪,她眸光死死地锁定魏语嫣,语气彻骨冰凉:“你算何人?”
仿佛眼前的女子不过是蝼蚁一般,不值一提。
魏语嫣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极了,她呼吸变得急促。
她身份本就是敏感,区区一个庶女,实则她明白不过,她与谢绾有着天壤之别,她之前能够与谢绾交好,皆是因为她的嫡长兄的缘故。
世间不乏如此之人,识不清自己的身份,在妒忌比她高贵者。
魏语嫣忍了又忍,脸庞略有些僵硬:“语嫣知道绾姐姐已是恨毒了大哥,也是伤透了心。故此才将怒火发泄在语嫣身上。”
她顿了顿,眼睛闪过狠光,搂住婴儿的力道不由地收紧。但婴儿却是毫无知觉似的,竟是连哭也不会。
“如若这样能叫绾姐姐的心舒服点,语嫣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谢绾盯着魏语嫣收紧的手半晌,很快移开了视线,眸光一厉。
倏忽她轻轻一笑,恍然像是漫山遍野开满了瑰姿艳逸的桃花,含苞欲放,忽如一夜春风来,层层叠叠地荡漾开去。
她妖治,她嗜血,她是不放任何一个的恶毒妖女。
她道:“你和你长兄一般。”
声音很轻,飘飘的,却是魔音一样刺进魏语嫣的耳膜。
魏语嫣心里一跳,咬了牙,险些要溢出了鲜血。
宫中的娘娘都说谢绾不好对付,她也从近日来谢绾的惊人变化窥探出来了,谢绾变得心思深沉,变得妖妖魅魅,她一点儿也不认识谢绾了。
只是今日可是谢绾的致命打击,为何谢绾到了这个时辰,还能有余力反击。
魏语嫣重重地喘了一口气,想到了谢绾提起她的长兄,紧绷的心又暗自放松了。
谢绾心中还深爱着长兄,她们的计划就断不会出任何差池。
她眨了眨眼,一副好奇的模样,道:“语嫣与长兄怎么了?”
谢绾敛了面上的笑意,她神色骄奢无比,仿若她是天生的贵主,君临天下不可一世。
她字字珠玑,句句格外清晰:“你与你长兄一般,不分尊卑。”
“本宫贵为长公主,不过王府庶女,何以直呼本宫名讳?”
言外之意,你不配与本宫相称姐妹。
轰隆一声。
魏语嫣当头被狠狠棒喝,头脑都要发懵了,炸裂了。
王府庶女,王府庶女!
魏王府独独只有她一个女儿,她却是连郡主的名号也没有,就是因为魏初太过出色,她的生母是一个卑贱的妾室,毕生与郡主无缘。
魏语嫣心中愤恨难平,像是疯长的野草,不断窜高。
她气得掐住了襁褓,婴儿无声无息,散发着一股死亡的气息。
谢绾凝视着魏语嫣良久,不知怎的,清目中的情绪已是消散得烟消云散了。
她漫不经心地捋了捋两颊的乌丝,姿态恣意而慵懒。
这不过是不怎么高明的棋局罢了。沈贵人,当局者迷,走出迷局,便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