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静静地流淌热泪,时间潺潺流逝,这一刻喜房没有旖旎热焰的情意,无关风月,只有这久久不散的怨恨与悲凉。
外头却是另一番景象。
宴席中觥筹交错,宾客的笑语不断,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
锦和帝端坐在上位中,身高八尺,时不时摆了摆明黄色的龙袍,腾腾的苍龙在滚动着。
他此刻的笑容是真切的,但却丝毫没有一点威严,略显滑稽可笑。
似乎很是喜不自胜,既阻挡了长女与发妻愈发壮大的势力,还能叫她们丢尽了脸皮,不可谓不是畅快淋漓。
唯独魏王爷夫妇两人一脸僵硬,勉强的笑意也维系不住,望着那笑意连绵的宾客,心中怒火燃烧得极其旺盛。
他们魏王府世代清流,是京城簪缨争相称颂的对象,现在就硬生生被和宜公主那等品行不端的女子彻彻底底毁掉。
竟也闹了满城风雨,方才一干宾客可不是看尽了魏王府的笑话。
现在竟是一反不喜长公主的强势与不恪守礼节的情绪,倒是念起了她的好,容貌上佳,
一片欢声笑语中,任凭谁也没有发现人群中一个愈发阴狠的视线,就像是毒蛇一般,紧紧缠绕在素衣女子身上。
谢绾已是回到了席位上,双手交叠在膝盖上,衣襟上零碎的花儿若天上飘零的云朵,翩翩出尘,偶尔飒飒秋风拂过,带来似有却无的馥郁芬芳。
轻轻地,痒痒地,往人的心上挠了挠,很是酥麻。
她面上挂着温雅雍容的笑意,三千乌丝如瀑布一般飘荡,仿佛方才的事儿不过是不值一提罢了,俨然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就连那一杯似“别有深意”的清酒也算不了什么。
可有两个男子自然不是那般想,百里晟轩与谢明堂两人漆黑幽深的眼眸一直紧紧盯着谢绾,生怕她出现什么意外。
谢绾哪里不会察觉到他们急切的目光,一一对着他们安抚一笑。
她漫不经心地抚了抚两颊的乌丝,方才她掩袖饮下清酒,看似尽数落入她的腹中,实则不过滴落在衣袖中。更何况,她自重生以来,命南笙暗自里备好了多少解药,为的就是现在的一时之需。
孰料,谢绾眼前一个恍然,脑袋竟是有些眩晕。
仅是一刻,迅速恢复了清明。她目光一凝,心中有一股微妙的情绪在汹涌荡漾。
百里晟轩瞧见了谢绾略嫌凝重的神色,指节分明的大手紧紧拢住,整个人像是藏在木匣子的神将之兵,望之森然冰冷,不可逼视。
他桃花眼盯着谢绾,嗓子眼几乎是提到喉咙,仿佛快要跳出来了。
“咚——”
宴席中传来了一阵悠长的鼓声,翩翩然,有窈窕的舞女自不远处而来。
一个,两个,三个……
薄裳俏脸,香肌若隐若现,在烛光映衬得吹弹可破,仿佛轻轻一掐,就会挤出水来一般。
“咚咚咚——”
阵阵鼓声交错响起,舞女扬起了长袖,翩翩起舞,抬脚,踢腿,旋转,无一不是最美,无一不是勾人心魂。
一众宾客不明觉厉,这好好的“婚宴”怎么就出现了这般曼妙的舞女,忙不迭望向了魏王爷夫妇,只见他们也是一脸震惊,甚至隐隐地出现了一丝厌恶。
他们更是百思不得其解,若不是魏王府安排的,还能有何人命这些如此轻浮的女子出现在此处。
“好好好!”
锦和帝抚掌大笑,连连叫好。
他向来是个喜爱美人的主儿,见到如此活色生香的舞女,不可谓恨不得把眼珠子附着在
众人瞧见锦和帝一副昏庸无道的模样,一下子恍然大悟起来,除了锦和帝能做出这等荒唐事,再也不能是别人了。
他们除去了脑海中的疑惑,便是心安理得地欣赏眼前的美景。
舞女在翩然起舞,长袖绕面,缓缓落下,容貌如花,绽放得灿烂十分。
“咚咚咚——”
鼓声愈发悠长,在这个微凉的无边深夜中蔓延了开去,整齐划一。
众人皆是沉浸在这动听的鼓声与绝美的舞姿下,唯独除了谢绾。
谢绾脑海中一阵炸裂,不断地闪过格外血腥而刺目的景象。耳边的鼓声不停,像是刻意为之的傀儡,冷不丁地缠上怨恨之人。
她长长的指甲狠狠地嵌入了自己的掌心,汩汩的血意在流淌,清目含着一股极致嗜血疯癫的恨意,像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肆意挥霍,只为复仇而生。
百里晟轩与谢明堂望见了谢绾的模样,惊吓得心脏倏忽漏了半拍,女子的脸庞完完全全地褪去了血色,只有眼眸亮得惊人,要杀人,乃至是要杀人。
他们循着女子的视线看向了那些舞女,浑身气压一低,目光所到之处,冰封万里,毫无温度。
舞女笑意嫣然,软若无骨,不断地重复着长袖拂面的动作。
可眼中的恶毒那般明显。
“咚咚咚——”
击鼓如闷雷,滚得很远很远。
陡峭,谢绾残酷地一挥袖,恰好有一滴鲜血飘落在地,开出了绝艳的曼珠沙华。
她单侧勾起了一丝极淡的笑意,那是欲将人置于死地的冷漠,一如清凌凌的利刃,咄咄逼人。
漠然注视着,盯着死人。
时间滴答,滴答地过去。
轰隆一声。
谢绾似乎瞧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儿,她脸庞因心脏的痉挛而变得惨白起来,她清目的情绪已是膨胀至想要爆炸。
极度的悲哀,极致的怅然,还有浓重堪比墨画的疯癫。
霍地一声。
谢绾不管不顾地站直了身体,倾曳了案上的酒斛,滴答,滴答,清酒若月光,晶莹如玉。
她浅色的轻纱染上了触目惊心的痕迹,渐渐地蔓延了开去。在红烛的映衬下,竟是若鲜血一般艳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