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敛眉凝思,整个人像是一把开了刃,出了鞘的战刀,自带着沙场的铁血煞气。
比起自己的欢喜,他更是担心绾绾的喜怒哀乐,更在意她的平安。
昨日夜里是何等惊险,绾绾又是如何抽身而退。
一想到这些事儿,男子眼中的杀意渐浓,寒光若一柄绝世神兵,恨不得将那几个始作俑者一击毙命。
“咕咕……”
窗外乳白色的信鸽在扑腾着翅膀,在横木上稳稳落下。
“绾绾……”
男子薄唇中吐露出低醇二字,似久经多年的茶叶,闷闷的,却满是深沉情意,很是动人。
他指节分明的大手几乎是微微发抖地抽走了信鸽脚下的信笺,像是一个急促的稚童一般,快速地打开纸张。
映入眼帘的是,女子清傲而妖娆的字体,如同她一般,美得让人心悸。
男子面无表情的俊脸陡峭微微一勾唇,风流的眉骨若冰雪初消融,春风吹醒了满山桃花,叫世间所有美景黯然失色。
他紧紧地攥住纸张,下一刻,又怕它折出褶皱,小心翼翼地摊开,仿若对待着稀有珍宝。
男子桃花眼蕴含着万千星光,深沉的爱意要溺死人,而不过,他眼中漆黑幽深的占有欲危险得让人脊骨发凉,像是亟待捕获猎物的野兽似的。
他薄唇不自由地喃喃呓语,声声入心。
“绾绾……”
“绾绾……”
“我的绾绾。”
秋风萧萧,落叶飘飘。
放眼一看,四处皆是寂寥景象。这儿,却是百花齐放,瑰丽逼人。
信笺情话动人,堪比世间绝色:越世子,何时迎娶本宫入府。
……
宫外炸开锅,宫中也不例外,一众嫔妃乐得看戏。躺在病榻上的荣德太后自是怒不可遏,气得嘴角更歪,喘息格外粗重。
一双浑浊的眼珠子迸射出惊人的光芒,像是淬了毒的利箭一般,叫人不寒而栗。
如若不是她躺在病榻上,恐怕要将造谣之人凌迟处死。谢绾与皇后不孝,心思恶毒,何以是楚楚可怜的受害者,她反成了老妖婆!
只是啊,她命人散播的长公主与皇后不孝的流言早就淹没在大海中。荣德太后跋扈霸道,长公主与皇后反击,宁折不弯,实在叫人钦佩。
怎么会是不孝。
至于当事人,似乎平静得有些诡异。宫外谩骂声刺耳,若一道道锋利的刀刃,无情地割向和宜公主与魏世子。
谢静璇本就是在宫中无声无息,行事可圈可点,叫人极为容易忽略她的存在,不失为后宫一种聪明的生存之道。
今日成了众矢之的,她既也没有自喜,也没有恐惧,如同从来一般,躲在宫中“不问”世事。
馆陶殿一隅也是有些“反常”,一片悠然自得。
秋风吹动了树上的黄叶,飘零在半空中。馆陶殿的花窗半敞,横木刻着精致的花纹,恰好有落叶施施然而入,无声坠在地面上。
玉面倒映生辉,斑驳陆离,叫人不禁感叹,如斯美景,沉沦其中。
谢绾懒洋洋地半倚在软塌上,三千乌丝垂下悬于半空中,若丝滑的缎子,倾倾荡荡。
她素手支着下巴,柳眉若灣灣远山迤逦勾勒,淡色唇瓣挑起极淡的笑意,偏生她神色楚楚,姿态慵懒,无端披挂着活色生香的妩媚。
像是一个为非作歹的妖女,迷行无红尘,摄人心魂。
“公主……”
南笙低声唤了一声谢绾,沉稳的眼睛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精光。
谢绾稍稍抬起头,灵动的笑意映入人眼。她脸上摇曳着最绚烂的一抹烟霞,极尽天下美色。
她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自己圆润的手指甲,恣意中带着些许惊人的戾气。
女子的声音若桃花酒一般清越媚人:“如此甚好。”
终于啊。
魏世子情深款款的皮相终于被撕毁,前世背叛之仇,本该背负的骂名如数附加在他的身上。
如此畅快淋漓,如此肆意人心。
天道有轮回,世间哪里有那么便宜的事,披着温和的皮相,灭了她的国,杀了她的亲近之人,还尽得美名。
休想!谢绾眼眸的戾气惊人,若一口深不可测的枯井,咄咄逼人。
至于荣德太后亦然,谁也逃不了。
在一旁的南笙自是感受到女子眼中深刻种种的惊人恨意,就算是她习武之人,见惯杀机,也不得不心惊。
她脸庞微动,担忧问道:“公主?”
谢绾敛了敛眼中的杀意,顷刻间还是那个雍容华贵的长公主。她轻轻一笑,杀机与恨意全无:“无事。”
本来就是无事啊。
谢绾与魏初的孽缘彻底断了,谢绾心中再无情爱,余下来只是一条条血债。
而谢绾最是睚眦必报,能够看魏世子受万人唾弃,她畅快也来不及,怎么会有碍呢?
南笙稳了稳心神,似乎还是不相信,频频打量着谢绾。
谢绾挑眉一笑,颇有记忆中那个风流邪魅的男子的意味。
她素手不经意拨了拨三千乌丝,露出光洁如玉的耳垂,清目潋滟流光飞逝:“信送到了?”
南笙一怔,很快答道:“回公主的话,已经送至越世子手中。”
谢绾欢颜一笑,若落在雪地上的红梅,艳得动人。
在心中字字低念男子那一番话,清目流转五光十色的亮芒。
浮世三千,吾爱有三。
日,月与卿。
日为朝,月为暮。
卿为朝朝暮暮。
谢绾蓦然站直了身体,裙摆自成一朵娇艳的花朵。
她稍稍抬起头,越世子,本宫就在这儿。
皇宫中所有人都在观赏着这一场精彩绝伦的大戏,上至圣宠优渥的爱妃,下至冷寂已久的宫殿。
娇兰殿仍是从来的娇兰殿,如昔日锦和帝盛宠一般,金碧辉煌的柱子,珠帘明玉,一片逼人贵气,叫人迷乱了眼。
却是物是人非,沧海桑田。
宫殿如初,生生有几分萧条之意,红墙摇摇欲坠,朱门冷寂。
宫中的娇花若没有了帝王的宠幸,开得再娇艳,也是枉然。
“好好好!”
“谢绾你也今日啊!”
沈贵人明艳的脸庞尽是恶毒之意,她风骚的吊稍眉狠狠拧着,像是一条条麻花一般,叫人不寒而栗。
她发髻上的珠花在微微颤抖着,愈发显得她的容颜逼人。恍然间,她艳丽的脸庞出现了一瞬间的枯黄,使得她像是白发苍苍的老妪一般,瘆人而扭曲。
沈贵人越想心中越恨,越想脸庞愈发狰狞。
谢绾害得她如此!她该死!
确实如此,从来尊贵无比的沈侯府被夺了爵,贬为平民,而她,一个正值圣宠优渥的沈嫔,降为沈贵人。
堪堪从天堂掉落在地狱,叫人恨意滔天,恨不得将谢绾挫骨扬灰。
而也不知谢绾使了什么妖计,锦和帝那个废物竟是再无踏足她的娇兰殿。
沈贵人的目光像是青蛇一般缠绕至远方,蛰伏着可怕的阴森。
她绷紧的脸庞慢慢地溢出了一丝狠辣的笑意,谢绾啊谢绾,这种被背叛的滋味如何?
前世谢绾爱惨了魏初,至今她都记得,谢绾痛失爱子的时候,是多少惨烈,是多么痛彻心扉。可怜谢绾那个蠢货,竟也不知道魏初对她情意全无。
今生退了婚事,不知谢绾是否也是被硬生生割走一块心头肉。
思及此,沈贵人霍地一声站了起来,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诡异的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