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一卷,幻明幻灭地摇曳着的灯火啪嗒啪嗒地熄灭了。
顷刻间,宗人府弥漫在腐烂而腥臭的阴暗气息中,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牢狱中的重犯本该是早已习以为常,却对此欢喜异常,甚至称得上是狂躁不已。
“嗷呜——”
“哈哈哈!全灭了!”
一人动,千人呼唤,他们拼命地拍打着铁门,咣当咣当作响。
仿佛是群魔乱舞一般,晃动了天地。却可从他们暴躁而狂笑的脸庞中,隐隐窥探出他们眼角泛着心如死灰的泪光。
在这里,只有等待死亡的煎熬,还有漫漫长夜冰冷与寂寞的折磨,再无其他。稍稍有些许的动静,都轻易成为他们的“乐事儿”。
多么可怜,多么可笑可悲。
林徐氏身体不比男子一般强健,脸庞已然发白,迷迷糊糊间被这嘈杂的声音给吵醒,她喉咙干哑得厉害:“这是怎么了?”
话一说出口,就连自己都觉得陌生得厉害。
林书成忙不迭将林徐氏搂得更紧,借着牢墙外微弱光芒看见她苍白的脸庞还有那干裂的嘴唇,虎目满是惊慌:“夫人?”
他似有发觉一般将手探上她的额际,冰冷地像是一块铁器一样。
声音颤抖:“夫人可是有哪里不适?”
林徐氏脑袋昏昏沉沉,她只觉得浑身发冷,落入冰窖一样,没有一处是温暖的:“冷。”
“冷……”
声音越来越弱,若是不仔细听,压根听不见。
着急的声音渐渐淹没在鬼哭狼嚎中:“夫人!”
狱差晃了晃手中的钥匙,冰冷的铁器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他阴冷一笑,大喝一句:“起火了!”
乍然,在空荡荡的廊道中来回不绝。
下一刻,尚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就有浓重的烟雾腾腾地滚了进来。
噼里啪啦。
熊熊烈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蔓延,火浪汹涌澎湃,就要将宗人府大门淹没。
四处变得亮堂堂,在内的所有人脸庞都变得一清二楚,丝毫没有放过他们的神色。
“啊呜!”
“起火了!”
重犯们眼见着大火就要窜进了牢狱内,脸庞扭曲不成样子,
有人在快意大笑,终于可以了结这暗无天日的折磨,有人惶恐至极,在痛哭流涕。
“咳咳……”
林徐氏被浓黑的烟雾团团包围,冰火两重天,原本就很虚弱的身体更加无力,像是被硬生生抽走了灵魂一样。
她额际冒起了冷汗,直把头发浸染湿透。
林书成那么壮实的大男子竟是慌乱得像是无知稚童,这一刻,他多恨自己无用,什么也不能为自己心爱的女人做!
他拼命地用着自己的身体护住林徐氏,他不怕死,但只要一想他们本可以度过一生,就觉得惊恐不已。
在肆意叫嚣的重犯们依旧是发了疯一样,哭的哭,笑的笑,众人百相生。火焰越烧越旺盛,已是有火苗从宗人府外跳跃进牢狱内,在狂风中窜上窜下。
而牢狱中愈来愈灼热,直把人要烤焦。离死,更近了几分。
终于,彻彻底底爆发了。
“狗皇帝!狗官!你们不得好死!”
“我是冤枉的!我做鬼也不放过你们!”
狱差听着这愤怒滔天的叫骂声,低下头望了望手中的钥匙,眼神一狠,竟是径直往牢狱更深处走去。
咚咚咚。
一步,两步,三步,步步惊心。
林书成是个将士,耳聪目明,自是发现有个不速之客朝着他们靠近。
他虎目凛凛,自带着将士的杀气。
狱差看见林书成如此警惕的模样,诡异一笑。
他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本是不正常惨白的脸庞在火苗映衬下,红光满面,更是瘆人:“镇国公很怕小的?”
林书成虎脸一正,威严浓重。
狱差似乎很享受这样的快感,他饶有兴趣地望向了林书成夫妇:“镇国公与镇国公夫人真真是琴瑟和谐。”
“在这儿做一对苦命鸳鸯,也是最好不过。”
林书成漠然地听完了狱差的话,沉沉地望了他一眼,便低下头凝视着
仿佛是不为所动。
狱差简直是要气得跳脚,没想到镇国公倒是硬气得很,妄想狐假虎威一把也竟是不可能。
他回过头一看,火苗已经越窜越高,不少方才还在狂笑的重犯已经吓破了胆,他们的脸颊松松垮垮,眼睛含着一股被追捕的恐惧神气。
他们攀着铁门,瞬间又被那火热的烙铁烧得双手通红,只能颓然而绝望倒在地上泪流满面。
“救命啊!”
“放我出去!”
直面生死,没有多少人做到泰然处之,就算他们误以为自己可以平静相对。
狱差心知时辰不多了,他利索地掏出了钥匙,粗鲁地拉开了大门,发出嘎嘎的声音:“镇国公,请。”
林书成身体微动,虎目闪过意味不明的精光,深沉得叫人不寒而栗。
狱差阴险一笑,他看向了林书成怀里的林徐氏,倒也不掩饰:“就算是个圈套,镇国公为了怀中的夫人,不也得乖乖跳下去。”
话音一落,林书成就已然抱着林徐氏,整个人像是一座巨石似的,虎躯凛凛。
他高大的身影笼罩在地面上,大步地走出了牢狱中。
狱差甩了甩手中的掩饰,眼神毫不意外。
他含着一丝嘲讽的笑意,道:“镇国公还是出来了。”
火,更加汹涌,在半空中飞跃,像是一个怒极恨极的恶鬼,肆意作恶。
下一秒,他却是笑不出来了,林书成分明就是抱着林徐氏,理应行动不便,却不知怎的,他像是一阵风而过,飞至狱差的身边。
单手抱着他的夫人,一手掐住狱差的脖子,力道大得惊人。
狱差双脸憋得通红,喉咙好似被一条青蛇束缚,越来越紧,就要断气了。
他在剧烈地挣扎着,眼珠子又气又恨,还有不安,他竟然没有想到,镇国公会杀了他!
林书成仗着身高的优势,像是拎小鸡一般,高高举起狱差。
手往左侧一翻,他的脖子已然断裂。
“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