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忙不迭将之扶了起来。
咯咯几声。
像是骨头错位的声音,格外清晰,格外刺耳。
荣德太后终于站了起来,只是那狼狈到了极点的模样大大咧咧地袒露在人前。
简直是世间第一罕有的太后。
所有人的嘴巴也隐隐地抽搐了一下,不知是心觉滑稽还是被狠狠被吓着的。
杨嬷嬷手心捏了一把冷汗,转头喝道:“御医!”
“御医何在!快去唤来御医!”
不到片刻,就有宫人急急忙忙地去寻御医。
荣德太后狠狠一甩开杨嬷嬷的手,身体摇摇欲坠,从来尊贵无比的太后,此刻竟像是一个飘零在暴风雨中的落叶一样。
她喝止了离去的宫人:“站住!”
宫人定下,脚底有一股寒气在冒起,将其包围,直把血液凝固,彻骨冰凉。
茫茫然不知所措,僵硬地转过头,求助地望着
杨嬷嬷此刻也是脑袋一片空白,心知太后已是被气狠了,在发雷霆之怒。
她满心苦涩与凌乱,干哑着嗓子道:“太后娘娘,凤体要紧。”
正要过来扶着荣德太后,却被其冰凉的目光威慑住。
到底还是数十年浸淫着权谋争斗的太后娘娘,即便是狼狈不堪,那股威慑人心的气度不减。
杨嬷嬷愣着就不敢动,荣德太后身体晃动了几下,她淬了毒的目光逼向了那两个始作俑者。
“这是怎么回事?”
至于怎么回事,相信荣德太后,还有谢绾主仆二人也是心知肚明。
南笙丝毫不惧荣德太后的目光凌迟,她心里却是恶意地生起畅快之意。
公主这一法子真真是极妙,气死荣德太后当是再美妙不过。
她一把抹了眼角的泪水:“回太后娘娘的话,公主自落水后,身子骨就虚弱,今日未食早膳就匆匆忙忙赶来慈宁宫。”
“而,而……又跪在地上,所,所以……”
断断续续的一番话,却是意味明了。荣德太后身为长辈不慈,故意折辱晚辈。
荣德太后心里的怒火中烧,极为旺盛。
她脸颊的肌肉在剧烈地颤抖着,她的手悬在半空中,颤颤巍巍指着南笙,竟是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倒是杨嬷嬷冷声喝道:“放肆!”
南笙惶恐不安,做卑微之状:“太后娘娘恕罪,奴婢所言句句属实。”
荣德太后现在满心满眼就感觉谢绾主仆二人是妖精一般,恨不得凌迟处死。
她咬牙切齿道:“你这是在责怪哀家?”
南笙一张脸吓得白得像是一张纸,她惊慌失措:“太后娘娘饶命,奴婢绝无此意。”
“公主最是记挂着太后娘娘,奴婢不敢有二心。”
荣德太后怒极反笑,阴狠的笑声像是魔音一样,萦绕不绝。
她居高临下地望着南笙,眸光冰冷得像是看着死人一样。
南笙丝毫不畏惧,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
她直视着荣德太后浑浊的眼珠子,泪水簌簌地流下,满眼的惊惶,还有极致的不安。
那副模样别提多可笑,可是只有她才知道,她心中究竟是多么痛快。
荣德太后喉咙一甜,口腔似乎有液体在萦荡。
敢情之前咄咄逼人的长公主变成了一个大苦主?
她狠狠将心中的恶气吞下,摆了摆袖:“退下。”
所有人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分明就是没想到荣德太后竟是要这样放过她们?
杨嬷嬷已是叫出了声:“太后?”
荣德太后却是冷漠地闭上了眼睛,嘴巴微动。
似乎是十分威严的模样,但,太过可笑了。
南笙怀里抱住谢绾,实在不能跪着谢恩,只能半屈着身体道:“奴婢代公主谢过公主之恩。”
荣德太后由始至终也没有张开嘴巴,也没有睁开过眼睛。
南笙眼角溢出了一丝笑意,她低下头望着谢绾,似乎在与空气在说话:“公主,回去了。”
红衣女子眼睫毛微动,唇畔勾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美得惊心动魄。
说罢,主仆二人艰难地往殿外走去,走得极为缓慢。
不过十余丈的距离,就似乎走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堪堪到了殿外,荣德太后这才睁开了眼睛,望着“大摇大摆”离去的二人,翻卷出浑黄的底色,阴狠得叫人不敢直视。
好好好,谢绾这一笔账,哀家记住了。
殿外,主仆二人行走得极慢,宫中众人远远在凝视着昏倒的长公主被其贴身宫女抱住缓缓地离去,眼睛一丝精光一闪而逝。
他们心中一下子有了计较,面面相觑。
顷刻间,长公主在太后慈宁宫晕倒的消息像是插了翅膀一般,四处窜飞。
……
宗人府一隅。
这儿常年阴暗,不见天日。有尚未凝固的浓重血腥味在廊道中蔓延,腐烂的气息,似乎是死亡的味道。
冷风在呼啸,吹得昏暗的灯光幻明幻灭。
嗒一声。
廊道中的一盏灯被吹灭,似乎更加阴暗了。
“来!继续喝!”
一个脸色惨白的狱差对着另外一个醉醺醺的同伴高举着酒斛,道。
同伴双眼昏黑,望着狱差,竟是有两个人一样。
很快,又望向了牢狱中的最深处。
镇国公正拥着镇国公夫人,虎目凛凛,丝毫不因为牢狱之灾而落魄。
同伴摇了摇头,捂紧了衣袖中的钥匙:“不能再喝了,再喝就出大事了!”
狱差狠狠将酒斛放到桌面上,咣当一声,十分悦耳。
他气概豪天:“怕什么,宗人府的牢狱坚不可摧,就算是苍蝇也飞不进来,怎么可能让犯人逃脱呢?”
“如果当我是兄弟就喝!”
同伴被狱差如此怂恿,晕头转向。
他怔怔地望着狱差,傻傻地点了点头。
下一刻,脑袋竟是重重栽倒在地上。
狱差眼睛闪过得逞的光芒,从同伴的衣袖中掏出了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