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语掷地有声，直直落在众人心中。

众人倒吸凉气声响起，这不配为妾？那究竟是为甚？若是仅仅为一个外室，那腹中的孩子究竟又安于何处？

他们目光略带着恼怒，这样未免太过欺人太甚了。

妇人先是错愕，后是垂下头阴险一笑。当以为是多么可怕的对手，不过是一个纸老虎。

她心里登时舒缓了起来，只做卑微可怜姿态，任凭着脸上淋漓鲜血流淌，不需做何事，就可博得不少人同情。

谢绾微笑，眸光摇曳着湖光山色最绚烂的一抹烟霞，极尽天下美色。

谢明堂站立在一侧，不语。原本他就是极力遮掩他病愈的事实，生怕多说一句话招人怀疑。

林徐氏与林书成皆是噤声不语，这一切不该触碰的事儿，一旦深究，便是如同洪水泛滥似的，一发不可收拾，直至输得一败涂地。

南笙径直道：“顺天府大人审案尚且人证物证俱全方才定罪，这突然冒出一个孩子，怎么就说是镇国公的呢？”

“此事有待商榷。”

众人哗然，若说方才只是有些许不满，现在已是愤怒得涨红了脸。

这位长公主身边的宫女着实是蛮横无理，这腹中胎儿也要证据，岂不是强人所难。

南笙却是没有听见众人的指责一般，声音坚定有力，强势带风：“公主，不得受人迷惑啊。”

妇人眼中希冀的星光幻明幻灭，很微弱，她伸出手，想要拉扯着林书成的裳衣。而后下一刻，却像是触了电一般缩回，战战兢兢，像是受惊的孤鸟，在发颤。

她憋回了辛酸的泪水：“大人，你是知道贱妾腹中胎儿是不是你的。”

顿了一下，她抹了抹眼角的泪水：“这若是不还贱妾一个清白，叫贱妾怎么做人啊。”

南笙却是不屑冷笑：“这事又有何人说得清，宫中的端……”

谢绾柳眉一凝，低声喝道：“南笙，慎言！”

女子敛眉正色，红衣飘飘，无端有几分灼灼的瑰色，自带着逼人气度。

南笙自知失言，非议天子之事，可是要掉脑袋的大罪，差点就要酿成了大祸。

她沉稳的脸庞尽是愧色，不敢直视自家公主的眼睛

众人听罢却是一番反应，思绪一下子浮想联翩。有了狸猫换太子的戏法，再有孽种代正统这破事儿，也就不稀奇了。

更何况这泼天的富贵，任谁也是眼红。有人为荣华富贵欺君罔上，那诬陷一朝臣子又是有何不可。

不过是片刻，他们仿佛是被人刻意引导了一下，自觉方才太过武断，难免开始审视起妇人来。

妇人身体一颇动，暗暗咬着牙根，直至尝到血腥味也不罢休。

她太阳穴剧烈地喷张着，这才明白过来，是她太过大意。这两主仆分明就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林书成仿佛是如同久旱逢甘霖一般，终于找到一丝希望。

他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自问酒量不差，不过贪多几杯，怎么会毫无意识。

他几乎是一瞬间望向了林徐氏，虎目含着迫切的亮光，试图想解释着什么。

林徐氏却是不为所动的模样，仍不肯施舍林书成一个目光。

谢绾察觉到她舅父舅母的互动，微微叹了一口气。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大抵如此吧。就算是有一丝瑕疵，也是极为不喜的。

半晌，她目光转向地上的妇人，冰冷的毒光似水波荡漾起涟漪，由深入浅，眨眼间便消失不见了。

她唇瓣带笑，语气温软：“地上凉，平身罢。”

妇人却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惶恐模样，她身体半退了一步，眼眶红肿得厉害，分明是极为忌惮长公主的威压，却是不敢起头。

她声音发颤：“长公主，贱妾惶恐。”

谢绾笑意更深，偏生达不到眼际，眸光亮得惊人。

她目光落在妇人高高隆起的肚子，像是一把清凌凌的刀子，欲要将之划破：“地上凉，就算不顾及自己的身体，也要照看腹中的孩儿。”

分明是关切至极的话，妇人却听出了丝丝缕缕的狠辣，威压像是一块巨石，沉沉落在她的胸腔，压抑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这下不可谓不是进退两难，若是不起，这不是在指责她在用孩子拿乔，若是起，长公主尚且在问话，不过一介贱民，怎可站着答话。

杀人不见血，倒是刀起刀落，极为利索。

镇国公府的数人脸色微变，目光频频望向了谢绾，不知究竟是听懂她话中的深意没有。

谢绾倒也没有勉强妇人，双手交叠在胸前，端的是长公主的雍容大度。

她笑了笑，道：“你既要本宫替你做主，本宫尚且有几个疑惑，你可愿意为本宫解惑。”

妇人楚楚可怜的神色僵硬了不少，方才不过寥寥数语，就让支持她的老百姓动摇，此女子实在不简单。

她打心里是不愿意的，但无奈身份摆在那里，她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恭敬道：“长公主言重了，贱妾必定是知无不言。”

谢绾嫣然一笑，打量了妇人几眼。

妇人头皮发麻，却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退却，她只能干巴巴地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谢绾问道：“你姓甚名谁，家中坐落在何处，究竟有何数人？”

妇人像是被提及什么伤心事儿一般，她眼角的泪水汹涌滑落，

她哽咽道：“贱妾李锦儿，家世清白，住在京郊外十里路。贱妾家中自小贫寒，父母亲起早贪黑，因劳累过度，早早弃贱妾而去。”

“贱妾只身一人，且是身子骨不好。贱妾生怕生下苦儿，撒手人寰，留下苦儿究竟是如何是好啊。”

说罢，实在是太过伤心了，不禁痛哭起来。

真真是家世凄惨，叫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谢绾面上含着悲悯的神色，是的，那是悲悯，一个痴儿也妄想将一个镇国公府颠覆，本宫不叫她碎尸万段，怎能泄恨。

想想她的凄惨死法，也确是可怜。

她又道：“你究竟是在何处见过镇国公。”

妇人忙不迭止住了哭，她努力地思索着当时的状况：“贱妾是在浮香楼见着了镇国公，镇国公酒醉，误把贱妾当成是……”

她像是后怕一般，望了一眼林徐氏，当即噤了声，不敢再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