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闪烁着惊媚之刃,从端贵妃的脸庞,滑落,再落下,割破血肉,最后至肚子中,狠狠一刺,挣破了一个窟窿。
“母后一切甚好,但尤为惦记端贵妃……”
后是缓了缓,一如贪婪的恶魔,更为嗜血而妖娆地穿透她的肚子:“还有端贵妃腹中的孩子。”
天道轮回,报应不爽。昔日端贵妃害得皇兄痴傻,受尽了屈辱与践踏,那端贵妃就要一一偿还。
端贵妃的大脑已经失去指挥自己行动的能力,木头一般地站在那里不动,楞着两只眼睛发痴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不会的,不会的。谢绾她们不会那么快知道当年的事的,不可能……
她心乱如麻,她早早料到谢绾会得知那件秘辛,但真真面对的时候,她竟是脊骨发凉,头脑轰隆隆直响。
端贵妃还是不死心,探究的目光冷不丁附在谢绾脸上。
谢绾对上了端妃的视线,她轻启淡色唇瓣,用仅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字字残忍恶毒:“端贵妃做的孽该还了,你必死无疑,还有肚子里的孽种,都要下地狱。”
端妃脸上唬得改了样子,两颊的肌肉都松松地下垂,一张嘴差不多都看着好像是一个小圆孔的样子。
连连后退,若不是送走太监又回来惊蛰扶着她,恐怕已是栽倒在地上,她好似被抽走了所有精气与灵魂一般,迅速枯竭,衰老,骇人得紧,
果然啊,谢绾是来索命了。
一众嫔妃不明觉厉,压根不知道为何方才得意满满的端贵妃变成了这副模样。
“爱妃——”
殿外传来一道欢喜的声音。
众人几乎是本能一般,疾速地整理了裳衣与姿态,摆出自认为分外美丽的笑容来恭候皇上。
但见身穿着明黄色龙袍的锦和帝大步走来,他身高八尺,美词气,随着他的走动,衣摆上的苍龙腾腾滚动。
他面色全然没有天子不怒自威的气度,虽是尊贵,威压不足。
一看殿内的景象,便有无尽的怒火在胸腔中蔓延。端贵妃有孕,锦和帝一下朝便是面带喜意地匆匆前去延喜宫,那可是久经多年才有的皇儿,这是在某种程度上对天龙的肯定。
说到底端妃也跟了他多年,虽不美艳,但是一份独特的,她有了龙种,他念及旧情,册封贵妃,竟也不必通报,直接进入殿内。
没想到,竟是看到谢绾那个毒女在欺凌着他的爱妃。谢绾肖其母,跋扈嚣张,妒忌成性,要害他的孩儿!
锦和帝怒不可遏,脸颊的肌肉在狠狠抽搐着,咆哮着,声音由低渐高,滚得很远很远:“谢绾,你在做甚!”
闷雷作响,惊得一众嫔妃摆好的极致娇艳姿态也维系不住了。
谢绾侧头,目光平静无澜,就这样望向了锦和帝。
没有动怒,没有辩驳,就这样安安静静的,却蕴藏着某种力量,远远传开,像是恒古不化的冰雪,直戳戳地插在他的心上。
锦和帝心头一摄,龙须颤抖了几下,别过眼,掩饰了脸上的狼狈。
他径直走向了端贵妃,关切道:“爱妃,你可无事?可受了惊吓?”
“朕的皇儿可是无碍?”接连三句诛心的问话,竟是不分青红皂白就定下谢绾的罪名。
端贵妃总算是回过魂了,目光渐渐清明,她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依附在锦和帝身上,“无意”地瑟瑟发抖:“皇上……”
对,她还有皇儿,她还有皇上,足以制衡谢绾。
锦和帝更加心疼,他拍了拍惊魂未定的端贵妃的后背,声音满满是怜惜:“爱妃,皇上在
在这儿……”
其余嫔妃的脸色别提多好看,像是大染房一般,红橙黄绿青蓝紫,五彩缤纷。
从来有沈贵妃专宠,现在又来了一个端贵妃恃宠生娇,吸引了皇上的注意力,浪费了她们一番精心打扮。
她们一个个目光像是冰冷的青蛇一般缠绕在端妃身上,显然是恨毒了她。
端贵妃依偎在锦和帝的胸膛,阴冷一笑,她总算是尝到为宠妃的滋味了,难怪昔日的沈贵妃如此咄咄逼人。
她眸光闪过意味不明的精光,身体抖得更厉害:“臣妾无事,皇上的皇儿也无事……”
听到皇儿二字,锦和帝的额际起了一个又一个疙瘩,龙鬓边的青筋冒起,转过身面对着谢绾,语气不善:“绾绾,刚刚你在做甚!”
**裸的质问,竟也不顾及他慈爱父皇的形象了。
端贵妃从锦和帝的胸膛悄然地探出了一个头,“善心”地平歇帝王的怒火:“皇上,长公主什么也没做……”
爱妃如此善解人意,锦和帝对谢绾的不满更是到了极点。
他龙眸含着一股无法抑制的怒火,试图用所谓的真龙威压震慑着眼前的毒女。
谢绾眼中汩汩血意在沸腾,心中如此想道:今日这是怎么了?温和似水的端贵妃,贤明慈爱的父皇,竟也撕下脸皮,莫不是以为,有了“龙种”便是肆无忌惮。
那也未免太过可笑了。这孽种啊,可是人人得而诛之。
她目光落在锦和帝搭在端贵妃后背的手上,畅快的恶趣味升起,堂堂天子接连戴上两顶绿幽幽的帽子,她的父皇能原谅沈贵妃,而到了端贵妃这里,会不会发雷霆之怒呢?
她唇畔带笑,语气温软,偏生一字一句咬得格外清晰:“诚如端贵妃所言,绾绾什么也没有做。绾绾可是与父皇一样,希望端贵妃的孩儿平安无事。”好叫世人知道,锦和帝百般爱护的“龙种”,实则是不折不扣的孽种,沦为天下笑谈。
不知怎的,锦和帝与端贵妃似听到了在地狱间的极恶诅咒,害怕得头皮发麻。
锦和帝脸色微僵,短暂而急促地呼了一口气,似又要摆出慈爱的模样:“如此便好,辛苦绾绾。”
“绾绾”
说罢,便拥着端贵妃上座,脚步飞快,似背后的女子是什么恶鬼一般。
谢绾笑了笑,不经意间,余光看见端贵妃的发髻似歪了。
她垂下眼睑,遮掩了无尽的杀机。端贵妃你说,你有那么多的把柄在本宫手里,当即让你死去乃是轻而易举。
可本宫偏不,得到了再失去,才是最叫人生不如死的。
那一处,端贵妃半倚在锦和帝的身侧,巧笑倩兮,活生生的妖妃昏君一般。
一干嫔妃只能眼睁睁望着那个狐媚子与皇上旁若无人地欢喜,恨不得扑上去划花她的脸,继而代替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二人卿卿我我的姿态当真是刺疼了许多人的眼,总算,传来了一个太监的声音:“皇上,沈侯爷跪在金尊殿面上求见。”
众人呼吸一窒,目光各异,沈侯爷求见所为何事,沈贵妃已逝,沈侯爷自是不会因此而来。
她们联想得宫中沸沸扬扬的传闻,安乐公主与沈小侯爷的破事儿,竟是……
殊不知,她们都猜错了,沈侯爷正是为了沈妙,便是他日的沈嫔而来。
谢绾目光微动,低下头把玩着圆润的手指甲,笑意含机锋。算算日子,沈嫔也该进宫,这回宫中可是热闹了。而本宫,也等沈嫔良久了。
端贵妃难得的盛宠被打断,自是十分不悦的,她脸色一沉,随之又换成了温柔似水的模样:“皇上,沈侯爷求见……臣妾会好生照顾自己以及皇上的皇儿。”
这是端贵妃的高明之处,不像沈贵妃娇纵,偶尔出现,便会觉得新鲜,若是频繁,那就过犹不及了。而她似水,慢慢地渗透人心。
锦和帝心中自是极为熨帖,正要挥袖道不见,却又听太监脸色郑重:“皇上,沈侯爷说是此事对皇上极为重要。”
他迟疑了片刻,颔首。后是拍了拍端贵妃的手,满是怜惜:“爱妃,朕去去就回,爱妃要好好护着朕的皇儿。”
皇上的宠爱向来薄凉,上一个沈贵妃可称爱妃,下一个端贵妃亦可。
端贵妃温顺地点了点头,笑道:“是,臣妾会好好护着皇上的皇儿。”
锦和帝站直了身体,随着
而一众嫔妃眷恋地目送着锦和帝离去,终究精心做好的准备,还是落得一场空。
她们强自忍住心中的嫉恨与怨毒,纷纷向风头正盛的端贵妃告辞。
最想见的帝王都离去了,她们留在此处还有个意思,难不成留下看端贵妃如何春风得意,岂不是气得吐血,
不过须臾,方才还甚为热闹的延喜宫人去楼空。
谢绾是最后一个向端贵妃告辞的,她姿态优雅地朝着笑得一脸欢喜与得意的端贵妃走去,一步,两步,三步,却像是战鼓擂一般,整齐划一。
她步履极为平缓,拾清风而过,夹杂着若有若无的浮香。
端贵妃笑意一僵,她嘴唇与脸颊拉得长长的,连连后退了几步。
谢绾勾了勾唇,似乎不曾见到端贵妃惶恐至极的模样,她道:“本宫告辞了。”
端贵妃紧绷的神经一缓,却又听谢绾似魔音的声音在她耳侧萦绕,刺进她的耳膜,刺进她的心间:“端贵妃要好生互看身体,还有腹中胎儿。”
她耳朵里哄了一声,如同被尖针刺了一下,全身都有些麻木了,愣是像是木头一样,没有动作,也没有神气。
谢绾畅快淋漓地一笑,转过身,如来时一般,风情款款,一步步消失在日光掩映的尽头。
端贵妃浑身一松,怨恨地瞪着女子绰约婆娑的倩影。
怎知女子堪堪踏出了殿外,蓦然回首,柳眉如远黛,轻轻舒缓,眸微弯好似月牙:“端贵妃,你的发髻掉了。”
“啊——”
端贵妃整个人像是疯癫了一样,狂乱地大叫着,刷地一声面上的胭脂全然掉落,枯黄的肌肤,发青的眼眶,狰狞可怖,面目全非。
她垂下头,长长的指甲在地上划过,铮然作响,要刺破人的耳膜。
而青衣女子头也不回,径直款款离去,仿佛背后的事儿根本不值得驻足一般。
惊蛰战战兢兢地望着端贵妃,想要过去搀扶她一把,却又不敢上前,只能后退了半步。
电火石光间,只见端贵妃猛地抬起头,牙齿咬得“格格”作响,眼里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好似一头被激怒的狮子。
她唇边渐渐地溢出了鲜血:“谢绾,本宫叫你不得好死!”
“你陪谢华裳一起去死吧!”
……
馆陶殿一隅。
斜阳若影,缤纷从远方而来。
女子恰好站立在花窗前,看着窗外分外的景象,那是延绵不绝的宫殿,那是皇权至上的象征。
她笑了笑,桃李灿烂,明媚而惑人。
这一步步总算是按着棋局走,该死的人都快死了啊。
沉吟了半晌,谢绾自花窗走过,素手执起散发着清香的信纸,芊芊手腕中的玉簪暗自勾情,勾勒出别样的妩媚。
脑海中闪过了男子风流俊俏的脸庞,不经意地抚了抚发髻上的玉簪,暖意宸宸。
她转过身,向着背后的南笙道:“交给越世子。”
南笙眸光一动,点了点头,快步向殿外走去。
谢绾目送着南笙离去,想起了那个佻达的男子,神色一荡,格外动人。
……
信几经周折,深夜时分,总算到了百里晟轩的手中。
越王府一隅。
有一身姿挺拔如玉的男子站立在熠熠发亮的利剑前,他生得剑眉星目,却是极为漂亮,眸子漆黑幽深,鼻梁挺直,薄唇似刀削一般锋锐。整个人像是一把开了刃,出了鞘的战刀,容不得旁人靠近。
直叫人感叹,此男子风流相,薄凉心。
他拿起了女子赠予他的信笺,凑到鼻尖深深一嗅,像是亟待捕获猎物的野兽,极具侵略性,他的声音低哑而性感,似在魇足:“绾绾。”
很快,百里晟轩便是小心翼翼将信笺放置自己的身上,这是他弥足珍贵的宝物。
待他放好,顷刻间散发着低气压,自带着沙场的铁血煞气,迈着长腿朝着府外离去。
吱呀一声,打开了木门,越过王府廊道。
漆黑的夜晚,寂静阴森,外面的风阴冷的嚎叫着,时不时可以听到风吹树叶的沙沙声,现在已经午夜时分,可是外面寂静的可怕,仿佛黑暗要吞噬一切。
“我的儿,我的儿……”
突然有一个妇人兀自落在廊道中央,她发丝凌乱不堪,脸色苍白,身上时不时散发着恶臭味。
那竟是越王妃,竟成了这般的鬼模样。先后死了两个儿子,在鬼门关走了一趟,因病重和怨恨吞噬着她的心,容颜变得衰败,继而失了越王爷的宠爱,她最是贪恋权势,恐怕已是神智不清了。
百里晟轩人影掠过,一个眼光也没有赏到她的身上,倏忽,纵身一跃,在半空中划出优美而锋利的弧度,很快消失在夜色中,除了翻飞的黑色衣角与偶尔窥探的鲜红,再无其他。
……
林府一隅。
灯火通明,沧桑却起。
两座石狮孤苦无依地蹲立在府前,朱门掉漆,红墙颓败,隐隐地,有倾覆的势头。
“嗖”一声,忽然有一个身着黑色长衣的男子稳稳落在地面上,他桃花眼很亮,像亿万星辰在浮动,惊艳了夜色。
“四哥,你总算来了。”一见此人,夏良瀚无精打采的脸庞一下子亮了几分。
他急急忙忙凑过百里晟轩身边,乐呵呵地邀功:“四哥,小弟等你等得好苦啊。”
百里晟轩凉凉地望了夏良瀚一眼,声音冷漠:“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夏良瀚被其冷淡的态度伤透了心,却又不敢造次,只得怏怏道:“都办好了。”
“小弟办事,四哥放心。”
百里晟轩深深地望了夏良瀚一眼,便移开了视线,未语。
夏良瀚抹了抹俊朗的脸庞,在心底掬了一把辛酸泪啊,四哥这是在赞扬他啊,他总算也物有所值了。
他思绪开始浮想联翩,四哥这个纯情的毛头小子竟然拿下了长公主,初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几乎是掉了眼眶,要知道,长公主可是有未婚夫的,且未婚夫是与长公主青梅竹马的魏世子。
初初他得知此事,虽是怂恿四哥抢了长公主过来,实际上十分同情四哥,没找到啊,天意弄人,竟被四哥“得逞”了。
看,今日可不是长公主一句话,四哥就屁颠屁颠地赶着去做事。分明长公主就是叫掳走林御医,四哥却霸气凛然,将整个林府包围。
所谓冲冠一怒为红颜,大抵就是如此吧。啧啧啧,当真是羡煞旁人。
就在夏良瀚嘴角抽搐着臆想着他四哥的“英勇”事迹时,却发现身侧有不可逼视的森然冷意在缠绕着他,抬起头,正见百里晟轩冷着的俊朗,心里发怵。
他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动,灵光一现,忙不迭狗腿道:“四哥,若是被长公主知道,四哥为此事亲力亲为,长公主必定是欢喜极了。”
说时迟那时快,男子勾了勾薄唇,冷漠的眉眼似冰雪初融,春风吹醒满山桃花,
不过一瞬间,他便迈着长腿走进了林府。
夏良瀚呆愣了,没想到他一句话竟是那样管用,他心头滋味难辨。
乍然,风一吹,他的孤家寡人,他平复了发酸的心情,不屑道:“有何了不起?”
说罢,愤愤不平地随着男子踏进了府。
二人踏进了府,刺眼的光芒照亮了四处,一个个暗卫好似一柄绝世神兵,直立立在林府每一个角落。
林府众人脸色惨白,浑身打哆嗦,却连大气也不敢喘,他们实在不知道,林府究竟招惹了什么仇家,竟是要被灭门!
其中,有一个被麻绳捆绑的男子像是待宰的猪儿,肆意地躺在地上,他眼珠子瞪直,怨毒地注视着前来的两人。
待他看清二人的面容,鬓角的太阳穴喷张,死命地在挣扎:“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