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昭仪心头一跳,惨白的脸庞倏忽失神了片刻,像是被妖魅迷惑了一般。
她讷讷地重复道:“长公主想臣妾做什么?”
谢绾笑了笑,清清浅浅:“许昭仪聪颖,自是有本宫用到之时,不过,现在时机未到。”
她顿了顿,声音像是桃花酒一般媚人清越:“许昭仪,节哀。”
说罢,谢绾理了理衣襟,双手交叠在胸前,款款离去,如来时一般,裙摆纹丝不动,贵主风仪十足。
淑妃紧跟其后,二人渐渐地消失没入了明媚日光中。
许昭仪望着她们远去,紧紧地捏紧了手中触目惊心的血书,慢慢地,眼中渗出了一丝绝望而悲凉的极致恨意。
久久不散。
……
宫中廊道间。
微风掠过,盛夏清晨的日光恰好,明媚而灼热,直直地落下,斑驳陆离。
宫中琉璃瓦折射出惊人的光芒,屋檐上的苍龙腾腾滚动,凤凰展翅欲飞,无一不在昭示着无法逾越的皇权。
淑妃看着旁侧的青衣少女,侧脸美好,唇瓣勾起一丝极淡的笑容,却是份量十足。
她实在不明白长公主与许昭仪在打什么哑迷,落下寥寥数语,许昭仪便是癔症了一般,疯疯癫癫。
而长公主,心情似乎大好。
淑妃眸光闪动了许久,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长公主,许昭仪究竟有何用处?”
谢绾微怔,偏过头望着淑妃,挑眉一笑。许昭仪的用处可是大着呢。
她道:“宫中就要添了一位娘娘。那位娘娘生得貌美,手段高明,拢走了父皇的心,专宠后宫。”
“那么,许昭仪也该叫她明白,什么是雨露均沾。”
声音虽是温软,话中的机锋却是无端让人心中发怵。
淑妃脚底冒起了一股寒气,只觉得骨子里的血液在发凉。
新的娘娘?她怎么没有听说过,凝思了许久,不由自主地细细地打量着谢绾。
却见女子一双清目潋滟,晕开的流光一般,眼尾带着点上挑的弧度,好像含着轻轻的笑意,却是含着无限的杀机。
淑妃头皮一麻,那日宫宴后,长公主在与魏世子相谈时,似乎也有这样的感觉。这不是错觉?
她呆立在原地。心跳得极为厉害,扑通扑通直跳,仿佛是就要触碰到不得了的事儿一般。
那一头,谢绾已然与身边的奴婢南笙走远,倩影灼灼,自带着无限风情。
恍然间,淑妃眼前景色一变,树上仿佛开满了雪白的梨花,无风,却簌簌落下,旋转飘舞在空中,美得不可思议,一片花瓣悠悠地落在了地面上,血珠从缝隙中冒了出来,飞射,满天的花瓣瞬间染成了妖异的血红色,阴森诡然。
她打了一个哆嗦,摩挲了自己她袒露在空气中的香肌,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死死地望着眼前的景象,却发现并无异样。
淑妃舒了一口气,暗骂自己眼花了,也是多想了。
……
盛夏还很长,日光热烈而灼热。
宫中仿佛都沉浸在这个闷热的气氛中,平静得有些不可思议。
时间一笔一划地掠过,盛夏过去了一大半,又到了七夕之夜。
锦和朝民风开放,七夕之日,才子佳人可在宴席中相对眼,成就美谈。
故而,京城贵族子弟年年自发在护城河举行宴会,这一年,也不例外。
这一夜,京城巷道热闹非凡,人头攒动,有不少年轻的眷侣在闹市中游荡,欢声笑语不休,好一派繁荣景象。
“轱辘——”
有数辆精致华贵的马车慢悠悠地行驶在京城道路中,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香气,直叫人众人窥探,里面的佳人究竟是何等的貌美。
众人自动让出了一条道路,让几辆马车行驶过,目光却是随着马车飘远。
马车前行的方向正是护城河那边。
他们恍然大悟,是簪缨大族的贵女们,心里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丝艳羡,郎才女貌,妙偶天成,当真是叫人心驰神往。
马车渐渐远去,众人略带着惋惜地收回了视线,顷刻间,又恢复了方才的热闹景象,花灯摇曳,吆喝声不断。
打头的马车内,谢绾端坐在软垫上,双手交叠在膝前,贵族风仪十足。
她面带着微笑,伸起素手抚了抚发髻上的玉簪,似想起了某个风流轻挑的少年郎,眉梢轻轻浅浅的,偏生勾勒着妩媚,就像是春风徐来,拂开了一地的桃花,明媚又惑人。
“轱辘……”
不知马车行了多久,只听外头的侍卫冷喝一声,马儿渐渐地停了下来。十数个侍卫立在一旁,一个个面无表情,持着冷冰冰的长矛,气势十足,候着宫中贵人。
宫中的娇花在身边贴身宫女的搀扶下,缓缓从马车上下来,笑靥如花。
“公主……”南笙撂起了帘子,轻轻地唤了一声谢绾。
率先是一个细如凝玉的素手探了出来,在月光下散发着晶莹的光泽,手中的玉镯暗紫勾情,映衬得女子的手美得惊心动魄。
谢绾微微颔首,搭过南笙的手娉娉婷婷地落在地面上。
她是最后一个下马车的,一泓清目扫视着护城河的美景,看清眼前之景时,也忍不住有了一丝惊艳。
天色已然暗了下来,夜幕像一条无比宽大的毯子,满天的星星像是缀在这毯子上的一颗颗晶莹而闪光的宝石,煞是好看。
护城河两侧辉煌一片,摇曳着五彩斑斓的花灯,灯光倒映在水面上,粼粼生辉,微风乍起,吹皱了流光。
慢慢地,水面平静地起来,远远看来,竟是精致的铜镜一般。
河上,有华贵精致的大船停泊着,刻着精致美好的花纹,在流光下,熠熠生辉,上头,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絮条,在微风中荡漾。
轻纱朦胧,隐约间,可见少年郎欢笑的爽朗模样,还有少女窈窕的身姿,
一轮明月高挂在半空中,直直地倾泻下来,似乎蒙上了一层凉薄的雾气,更是引人入胜。船上,不断地传出了悦耳丝竹声,叫人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