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天跟着北辰邵去见那个商会的人，果然在两天之后，便接到了大批的药材往药仙居的后山运送。
就在收药签字的时候，他碰见了一个熟人。
他极为惊讶地开口，“柳姑娘？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
不仅是她，连运送药材的几个伙计都有几个极为面熟。
柳颜，是归属欧阳家并排位第三的柳家的当家，上面顺数下来，依次是李家和史家。这些人从祖辈开始就帮助欧阳家管理药商线，这次药仙居急用药材又为了避嫌，都没有找欧阳家的人搭线，但怎么来的还是这些人？
柳颜的手里依旧拿着那根长烟枪，以往每次见面都是烟雾缭绕，但这次，她难得没有在说话的时候吞云吐雾，可见心情也不怎么舒畅，“乱世之道，在商言商，我们也只是讨口饭吃。”
乱世？言商？
赫连天迷糊了，“柳姑娘，你这话我怎么听不懂？”
“赫连公子还不知道吗？欧阳家勾结异类想吞并两家，现在被长老会的人压着，禁止参与九州一切人事。这件事在我们行内都吵翻天了，大家各自拉帮结派想自立门户，那些人也不用脑子想一想，谁可以顶上欧阳家的位置？”
柳颜随和地吸了一口烟枪，白白的云雾散在半空，“欧阳家一倒，下面的势力肯定要重新划分，世道一乱，很多事情就难说了，虽然药仙居名望甚高，但恐怕也难以避免牵扯其中。”
烟雾中的话语也让人理不出明朗的思路，柳颜斜眼看着他，“赫连公子，我能说的也只有这么多，若是有什么需要可以来找我，依旧是老地方。”
赫连天眼神几晃，最后朝坐上马车的身影拱手，“柳姑娘，慢走。”
欧阳家倒了？
这的确是能让九州大地为之一震的消息。
三大家族的平衡维持了百年，现在这种情况，绝对不是一家两家能解决的事，但让他细思极恐的事情是，这个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商会，现在已经将欧阳家旗下排位第三的柳颜拿下了，而按照正常的思路往下想，这绝对不是对方的最终目的。
这次药仙居进购药材，需要支付庞大的金额，本来想借着北辰邵的关系让对方宽容几天，但跟商会的人谈过之后，对方竟然说可以不收银子。
他们希望借药仙居的名义研制一种药丸发售，其中获取的红利五五分成，他们出药材，药仙居出人力，各有所得，听上去还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当时没有多做考虑就答应下来了，那是因为他还不知道欧阳家的事情，现在回想起来，竟然有种不知所措的心慌。
对方正在拨弄着一个巨大的算盘，只是不知道药仙居在这一环里，是好是坏。
将早上送进来的药材分门别类的归整，重新制定好各大药房的用药限度后，已经是黄昏时分。赫连天从早上过来通知了一声后就不见了人影，估计是去合计商会的事情去了。
许琉仙和北辰邵两人在书斋里看了一整天的点数结果，为了尽快将药材的事情敲定，连伸一下懒腰的时间都没有。
看完最后一本账本，书斋外面的石路已经点起了油灯，两个人的晚饭只是吃了一碗羹汤。
许琉仙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再摸了摸自己饥肠辘辘的肚，“北辰，我们去厨房找些吃的吧。”
北辰邵放下手中的笔，看了一眼外面的天空，“这个时间，恐怕没有人给我们做东西吃。”
“何需别人，你师姐我弄给你吃还不成？”
许是处理完一堆的麻烦事，北辰邵也难得放松地打趣，“师姐出马，师弟自然没有意见。”
许琉仙心里淌过一丝欢喜，嘴上道：“这话听上去怎么像是强迫你吃一样？”
北辰邵低笑不语，他平时本来就常笑，但浅浅的笑容总是带着客套和疏离，只是笑里的不亲近往往被他儒雅的举止掩盖，让人不会在意他嘴边的笑容的真假。
而这一刻，许琉仙感觉他真的在笑，如夏日塘上绽开的第一朵莲花，融着暖暖的阳光，清艳风雅。
一如五年前，他接住她的那一瞬，刹那芳华的笑容。
北辰邵简单收拾了桌面，起身朝门外走去，却见许琉仙没有动，不禁侧过身子，“怎么不走？不是要去厨房？”
许琉仙正痴痴地看着他，那张映着暖黄烛光的如玉容颜，在安静的夜里如一杯暖人心胃的酒。
“北辰，你可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许琉仙站起来，在说话间离开了座位，面上闪过一抹坚定，仿佛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北辰邵不知她为何忽然提起这事，但即便发生在五年前，他也是没有忘记的，“记得，也是在这书斋院里，你爬上外面的树还摔了下来，若不是我路过……”
话刚说到这里，他忽然闭口不言，仿佛是猜到对方的意图，原本清浅的茶眸，慢慢染上了深邃的光。
许琉仙走至他身侧，缓缓抓住他的手，“北辰，你可明白我的心意？”
语气难掩的娇羞，暗藏着无限的期待。
这份藏了五年的感情，在她追逐他步伐的路上日渐加深。她小心翼翼护着的心情，让她看懂了人生需要经历的情感，却也让她看错了某些东西，比如，他的体贴温柔，对所有人都是一样。
“师姐，”温暖的手抓上她的手腕，许琉仙微微一抖，只见自己的手，慢慢被他从衣服上拉下来。
男人的声音带着一贯的温润，只是这次却仿佛从遥远的天边传来，让人听得不那么真切，“我心里已经住了另一个人，再也容不下其他。”
“你说……什么？”
许琉仙也想过他拒绝的可能，但无数种拒绝的理由，这是让人最无能为力的一种。
不是说她不好，也不是说他对自己的感觉，而是心里，有人了。
这么说，是她迟了？
她沉默了五年，不断追逐他的背影，意义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