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一凡不知道自己是何时把脸转回来的，只知道海伦娜眼里盛满了她对他这个儿子无穷的爱，因此他就那么直直地望着那双跟他一点都不一样的眼，听她接下来的讲述。

“尽管我还在上学，但是我有我妈妈给的钱，因此我可以把你生下来，我很高兴当时我那么选择了，因为你好可爱，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眼，跟你爸爸一模一样。”

“你抛弃了我，是因为你的钱花没了？”乔一凡终于问了海伦娜一个问题，只不过这时他的心里已经没有了那么多的怨气。

“不是，我不是因为没钱才把你送给你爸爸的亲人的，因为凭我抽时间做家教赚的钱完全可以养你。我有学校给外籍学生提供的住处，我有朋友偶尔帮我的忙，所以我带你一点问题都没有！”

“那你为什么……”乔一凡莫名突然想到对海伦娜家暴的那个男人。

想到此处，海伦娜的眼睛再次涌动着泪花，“因为那时我妈妈死了，我继父不再允许我留在中国花钱，要强制把我接回去。我尽管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成为了妈妈，但我仍旧没有能力反抗他，所以我只能妥协。”

海伦娜突然变得有些激动，她一把抓住乔一凡放在桌上的手，“他是赌徒，在那个家里你不会幸福，除了挨打，就是被迫赚钱供他出去赌博，他要是输的疯了，可能会把你从我手里抢走拿去卖掉。”她的手有些颤抖，“ivan，你是我和我喜欢的人共同的孩子，我不能把你带入那个世界，你能明白吗？”

乔一凡的鼻子很酸，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涌了出来，他握住海伦娜的手，发现她的手上有好几道经年的伤疤，他哽着声音问：“这是那个男人逼你赚钱打的？”

海伦娜从乔一凡手里抽出一支手覆在他的手上面，“是的，所以我一定不会让你跟我一起过这种日子。我打听过你爸爸家的情况，他家人很好，还有钱，你在那里生活，他们不但不会委屈你，还会比我更加视你如珍宝，所以我就把你送给了他们！”

乔一凡抚摸着被他包裹在下面的海伦娜的那只手，“你是怕那个男人知道会来奶奶家敲诈，所以才把我那么扔下就走了吗？”

“是！”海伦娜伸手摸了摸儿子的脸，“可是你还是在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找到了我，谢谢你，谢谢你还记得我，ivan！”

“妈妈！”时隔二十多年，他真真切切地喊出了这个词，而不是一遍一遍在梦里。

“ivan！”母子二人互相捧着脸替对方擦泪。

原来母亲都是一样的伟大！旁边看着的暖暖不知不觉早已泪流满面。山顶上，随风飘散的白色粉末再一次浮现在她的眼前，她很想问一句话，妈妈，你找到幸福了吗？

乔一凡心中的结一朝解开，心情瞬间豁然开朗，他抓着海伦娜的手，“妈妈！既然你那么喜欢中国，不如跟我回中国生活吧！”一想到自己的妈妈刚刚被家暴，他就有一种想要揍人的冲动。

海伦娜摸了摸儿子帅气的发型，“我儿子现在这么棒，难道没有钱乘飞机来看我吗？”

“你不愿意？”

海伦娜笑笑，“我是不愿意！”

“那个男人对你那样，你为什么还要留下来？”

“ivan，他对我是不那么好，但他也有对我好的时候，他是我继父的儿子，每次我挨打他都会挡在前面保护我，每次我感觉委屈的时候，他都会想办法哄我开心，我不能就这样丢下他！”

别人的爱，乔一凡向来都理解不了，只能解释为海伦娜跟那个时常对她家暴的人已经在多年的同艰苦共患难中，产生了一种相濡以沫，互相依靠的感情，可能这也算是一种寻常人的爱情吧！就像卖酒女，就像大嗓门，他们的爱情可能没有他和暖暖这么的轰轰烈烈，但却不能否认他们之间那种不离不弃的坚持，虽每个人都不完美，但每个人都有他们各自爱人的方式。

这夜，躺在旅馆床上的乔一凡无眠，犹犹豫豫之下，他还是睁开了天神的眼。

那栋半新不旧的房子里，依旧是男人无休止的吼叫，而女人则是自顾自收拾酒瓶子，似乎对眼前的一切早已见怪不怪。

跟一个醉鬼确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他妈妈这种充耳不闻的做法倒也不能说是不对。乔一凡往前翻了翻，男人喝酒每一次都会对海伦娜家暴，然而第二天酒一醒马上就变一个人似的，跪在海伦娜眼前给她赔礼道歉，又是扇自己巴掌，又是赌咒发誓说他一定戒酒，以后一定不会再对海伦娜动粗，然而没几天，同样的事情，同样的场景再一次上演，他们就这样在反反复复的家暴与道歉中过着寻常人的日子。

乔一凡抿了抿唇，原来他们夫妻还有个儿子，可能他妈妈也是为了这个儿子才会选择一忍再忍，他这个儿子已经这样，总不能让另一个儿子也缺爹少娘的吧！

乔一凡又往后翻，结果刚看了五年，他就看不下去了，这男人怎么就这么贱，这么怂呢？不就是戒个酒吗？能有多难？难道在他眼里，他妈妈就永远比不上一个酒瓶子？

乔一凡呼一下坐起来，不过只有一半，而且这一半还是隐身状态。他的一半接着在这儿哄老婆睡觉，另一半打算去为民……，不对不对，是为娘除害。

乔一凡也没细看这男人到底是为点儿什么事又喝得酩酊大醉，东倒西歪，就听见他扯着脖子喊：“你这个贱货！说！你今天干什么去了？为什么那么久都没回家？不知道我找你找了老半天吗？”

海伦娜洗碗，擦地，该干嘛干嘛！男人在她眼里似乎只是空气。

男人在海伦娜身后跟着，舌头明显发硬，“你为什么不搭理我？难道看不上我了？”

海伦娜拎着拖把去洗手间，男人接着在她身后骂：“你这个臭婊子！长得好看就有理了是吧？”说着他伸出手就要把海伦娜揪过来扇一巴掌，似乎他这一巴掌扇下去海伦娜就会变得不好看，就会搭理他！

他的一只手刚要往前伸，结果手腕突然被一直隐形的手抓住，然后他就被一股力量拖进了洗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