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回忆如刀
慕飞鵟眼中此刻却不见半滴眼泪,只是像是在叙述别人的事情一般,接着说道:“我这个遗腹子,本来不容于世;却不知为何,成武帝从小就对我倍加关爱,甚至更甚于他的几个皇子,宫中就不时传出我是良贵妃与成武帝的私生子;以至于让文苑太后很不高兴,借着管教的名头把我接进了慈仪宫中抚养!”
欢欢黯然的表情里浮现一丝蔑视,文苑太后的老剂量了,只要是有威胁的人,都会放在自己身边……。慕飞鵟低声说道:“我从小没有母妃,自然是把太后娘娘当做是亲生母亲;而她……表面上对我也是嘘寒问暖,关怀备至……若不是发生了那件事,恐怕到了如今,我还是会把她当做是亲生母亲!”
欢欢抚摸着慕飞鵟已经逐渐转冷的臂膀,将他拉入温暖的锦被之中,**的身子毫不在意的向他靠去,以此来慰藉他已经伤痕累累的那颗心。低声说道:“出了什么事?”
慕飞鵟苦笑着说道:“我九岁那年,不知为何开始低烧不断,而后慢慢的开始咳血……当时的太医院只说我是受了风寒,却没人能彻底根治……直到成武帝偷偷命人将我送出宫去,我才知道,我被人下了毒,那是一种沉香加夹竹桃炼制的熏香,如果只是单纯的去熏染房间与衣服,则什么事都没有;但若熏香者日常还与茉莉花茶搭配着饮用,则会形成一种慢性毒药……”。
欢欢打了个冷战,猛然起身,转过身子;等着慕飞鵟看了许久,甚至双手逐渐冰冷的抚摸着他的眉眼,焦急的问道:“那毒……毒你可解了?”慕飞鵟似乎对于欢欢此刻的表情有些欣喜若狂,拉着她细白的小手说道:“早就解了,不然我也不会好端端的站在你面前;更不会与你……~”轻佻的逗引着欢欢,气得欢欢不停的捶打着他,却又被他拥入温暖的怀抱,轻声说道:“若不是遇到子奇,想必我也不会再与你相识……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
欢欢绞尽脑汁的回想着上一世慕飞鵟究竟是什么模样,但脑海中似乎对这个人没有印象;抬头看着他,也许上一世他已经被毒死了;只是这一世,她逆了天理,让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那是不是就是说,这是老天爷给他们的复仇的机会?
看着欢欢发呆的模样,慕飞鵟疑惑的问道:“欢欢,怎么了?”欢欢抬起头,看着他……笑得甜蜜异常,拥着他说道:“我本不信命,这一次真的感谢老天爷,也感谢墨先生!”
慕飞鵟抚着她的眉眼说道:“欢欢,我不知道该如何跟你说,但……有些事情,我有必要,也有义务要知道事情的真想,你能理解吗?”
欢欢点头,轻声说道:“我们一起……欢欢陪着你……。”
一夜的辗转反侧,旭日东升,欢欢偷偷将慕飞鵟的手从身上拿开,披上单衣,蹲在地上将那支金钗又拿了起来,一道微微泛着烟气的日光照了进来,斜刺里落在金钗之上,有些年久暗淡的金钗不知被那道光线刺中,竟从镂空的里面折射出淡淡的划痕;欢欢转动金钗,映着阳光,想要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
身后温暖的气息靠近,一把将她抱起,埋怨的说道:“又是如此单薄?若是这样,以后就将你整日都锁在床上,让你片刻不能下床!”欢欢因这句话而面色绯红,却又低声说道:“别吵,我正研究这里面的划痕是什么呢!”
慕飞鵟从身后将金钗拿过去,几番转动,二人顶着那若隐若现的划痕,欢欢蹙眉凝目说道:“好似,好似是个字……是个……‘佩’!”
二人盯着金钗,若有所思。欢欢等了几日,春桃却是无功而返,愧疚的说道:“主子,那金钗的花样各家都看过,都说没见过!”欢欢喝了一口茶,轻轻颌首;说了声:“辛苦了,我知道了!”
慕飞鵟知道后,对欢欢笑着说道:“既然是已故的云贵妃叫人送出来的,想必是宫里的东西!”欢欢点头说道:“我虽然已经让春桃把京城中为皇家打造饰品的几位商家都问了,但却没人见过这东西,说来也甚是奇怪!”
慕飞鵟掂量着手上的金钗,笑着说道:“既然外面的人都不知道,不如咱们的开门见山……。”欢欢莞尔一笑,双手拄着下巴盯着慕飞鵟,有些俏皮的问道:“那敢问王爷要用什么由头呢?”
慕飞鵟看着欢欢,笑着说道:“本王这个逍遥王爷是名副其实的妻奴,还有什么借口比博得王妃一笑更让人信服的呢?”欢欢灿烂的笑容看着慕飞鵟。
今日这宫里宫外都闲散的很的逍遥王爷,不知道什么风儿把他吹到内务局来了;掌事的内官点头哈腰的问道:“十三王爷,您有事找小的?”
慕飞鵟左右端看了几眼这屋内的摆设,点着头惬意的说道:“不错,不错,都是些上好的古物!”掌事的内官眼神僵直,有些不自在的看着慕飞鵟,心中暗想:不会是自己用假的换了几样真的,被这逍遥王爷发现了吧?
这腹诽着他的话,慕飞鵟却忽然从怀中拿出一只金钗,笑着说道:“你这里可有这东西?”掌事内官诚惶诚恐的接了过去,看了几眼;有些古怪的又看了几眼慕飞鵟,暗自揣测他的心情,小心翼翼的说道:“王爷,小的看,这都是以前的东西了;但这玩意儿又不是什么久远的物饰,大概也不值几个钱!”
慕飞鵟却忽然扶额哀叹,说道:“本王当然知道这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可眼下,本王的爱妃看中了这金钗,想要做上几支送给她的叔母;本王遍寻了商家,都说没做过这东西,所以就跑到你这儿来问问看,有没有这东西!”
掌事内官一听,马上明白过来,有些戏谑的看着慕飞鵟,笑着说道:“这世人都说王爷爱妻成痴,呵呵,小的今天也算是长了见识……王爷,要说这东西,早些年咱们这里确实还有些存货,可就这几年,这些老物件,怕是都重新融了!”
慕飞鵟笑着说道:“老物件?这东西是什么时候的,都给过何人?”掌事内官笑着回道:“王爷,这都是先帝爷活着的时候做的东西了,话说这玩意儿虽然看着精巧,却并没有用什么上好的金子,所以这些东西大多都是各宫主子赏给奴才们的……。”
慕飞鵟掂量着手上的金钗,无所谓的问道:“哦?赏给奴才的?那这东西一共几样?都赏给了谁?”
掌事内官脸露难色,小声说道:“王爷,这……这些都是要查簿子的;你要是想看,恐怕得麻烦您去主簿那里签个字;而且……这东西太久远,您要查的簿子究竟在不在,小的也不敢说!”
慕飞鵟面上浮现余怒,却很快将金钗收回怀中,起身说道:“本王这就去查……但今日的事情,你要是敢对别人说出去,让外人看了本王的笑话,你可知道后果?”
掌事内官吓得跪倒在地,“小的明白,小的一定看好自己的嘴,给它找个把门的,绝对守口如瓶!”慕飞鵟起身走出内务局,却远远看到皇上身边的喜公公有些惊慌的转身,冷笑着说道:“喜公公,您这是要去哪儿?”
喜公公转身,看着慕飞鵟,略显尴尬,轻声说道:“没事,就是皇上命小的到内务局来要几样寻开心的东西!”慕飞鵟听后,眼神毫无波动,嘴角却上扬到好看的弧度,说道:“皇兄真是好兴致!”
说着转身离去……喜公公看着他的背影,许久都未回神。慕飞鵟在宫中待了一天,日落西山之时,拖着不甘心的挫败的身子回了逍遥王府,欢欢早已等候多时;慕飞鵟摇着头说道:“看来他们是早有防备,关于这钗子的簿子早就不知所踪了!”
深夜,逍遥王府的后门却不知为何被人敲响,木易带着几个巡院的家丁冲了出来,可哪里还有人影,几个人骂骂咧咧的时候,却有人被脚下的东西绊倒,破口大骂,木易挥挥手,这才让人熄了怒火,拿着灯笼照在地上,看到一个崭新的深蓝色包裹被丢在门口,木易再次打着灯笼将四周照了个通明,却仍是不见踪影,有些踌躇徘徊,最后还是拎着包裹进了王府!月光之下转角处被拉长的黑影,隐隐戳戳能看出是一个人形,看着木易提着包裹进了府,这才长出一口气,转身离开。
将包裹交给大管家慕泽,慕泽琢磨了许久,才亲自端着包裹来到主子门外,侧耳细听,里面没有什么让人心跳加速的声音,这才大着胆子轻轻拍门,“王爷,刚刚小的们在后门捡到一个包裹,您是不是……起来看看?”
一向浅眠的慕飞鵟低声说道:“有什么事,明早再说!不要打扰了王妃休息!”慕泽自认倒霉的低着头,慢慢退后,却恰在此时听到一个囫囵朦胧之音:“慕泽,你别走……我这就起来!”
“欢欢,有什么事明早再说,你睡着就好!”欢欢瞪了他一眼,转身想要下床;慕飞鵟无奈的将她的被子再次掖好,低声说道:“不许动,我去去就回!”说着已经披上外衣拉开大门……
慕泽抬眼看着主子,马上又倒霉的低下头,眼前的主子眼中明明写道:你最好有重要的大事,不然明天就罚你去睡马厩!慕泽的小心肝有些受挫,低着头将包裹举起来说道:“王爷,有人将这东西丢在咱们府的后门处,木易跟巡院的找了一圈也没看到人影,小的也不知道这里面是何重要东西,这才惊扰了主子……。”
慕飞鵟看着那包裹,伸手接过,挥挥手说道:“下去吧!以后这种事你自己先看着办,别来打扰我!”慕泽饱受创伤的小心脏不停的突突直跳,眼角挂着委屈的眼泪……王爷没成亲之前,这种事都要亲力亲为,要是不让他知道,自己一定挨罚;怎么如今倒变了性子,不再管这闲事了呢?呜呜呜……奴才难当,奴才难当啊……
慕飞鵟抓着包裹,随手丢在桌上,起身又想回到锦被之中,却见欢欢从被子里露出一颗精巧的小脑袋,眼神却一直好奇的盯着桌上的包裹,语带期许的问道:“你怎么不打开看看?”慕飞鵟叹口气说道:“欢欢,**一刻值千金,你懂不懂……现在咱们该睡觉;不该看那些没用的东西!”
“谁说它没用;说不定很有用;你就打开看一下呗!”慕飞鵟现在有些嫉恨她这小娇妻有时的不解风情了;低着头,语带谐音的说道:“欢欢,本王说现在要睡觉……。”
欢欢却焦急的把小手也伸了出来,摆摆手说道:“无妨,无妨……睡觉什么时候都能睡,咱们还是先看看这里面的……。”话语未断,只觉得眼前一道黑帐,好似泰山压顶般的震慑力量,抬起头看着慕飞鵟已经有些扭曲的表情,见他皮笑肉不笑的问道:“欢欢,当真是什么时候都能睡觉?”
看着他的眼眸变得狭长而深邃,欢欢心中暗叫不妙,拉起被子喊道:“睡觉,现在就睡觉!”
“呵呵,对,现在就睡觉!”慕飞鵟跟着附和着说道;欢欢顿时感到背脊发凉,嘟着唇嚷道:“我说的睡觉就是两个人躺着盖棉被睡觉……。”
慕飞鵟表示赞同的说道:“对,两个人躺着,盖棉被睡觉……只不过……我要躺的地方不是床……”说着向欢欢扑了上去,直到被慕飞鵟压在身下,欢欢仍在脑袋打结,她刚刚明明说的很清楚了,为什么到了这厮的口中就变了味道?她是叫他睡觉;不是叫他睡她……呜呜呜……
四更天过后,欢欢喘息的尾音中都带着魅惑的娇喘声,频频求饶,却仍不得消停,语气中终于出现雾气朦胧的哭声,慕飞鵟才像一匹餍足的野狼般将她放开;欢欢头一沾枕头,立刻陷入昏睡,慕飞鵟这才小心翼翼的起了身;来到桌前,伸手挑开了蓝色的包裹,里面却仍旧是另一层包裹,只是这上面好似沾了许多尘土,包裹的布早已看不出原有的颜色;伸手再次挑开,里面是一个端正的檀香木盒子,方方正正的,大小看上去像是里面装了一些东西……
深吸一口气,将已经锈迹斑斑的铁锁猛地一拽,连着锁插,一同拽了下来。打开里面,最上面是一本已经被烧了边缘的藏蓝色簿子,慕飞鵟挑开一页,眼神却忽然变得异常冷峻,飞快的翻看着里面的每一页,直到在一个名字上落下目光……“琳佩……良贵妃宫中的大宫女,成化三十二年,救主有功,赏金丝镂空钗一支!”
心中万分激荡,摸着簿子的手微微颤抖;将簿子放在一旁,看着下面的竟然是宫簿,打开一看,里面记载的都是成化年间入宫的宫女家乡详细地址;甚至还有一些生辰八字;慕飞鵟找寻着这个叫做琳佩的女子,却发现只有在她的宫簿那页之上,只写了入宫时间,却没有出宫的时辰……
心情随之暗淡,这个叫做琳佩的女人,会不会也已经早就遭了毒手?或者说是她用了什么方法离开的皇宫?看着这两样东西,慕飞鵟一直坐在那里发呆;直至红烛燃尽,天光大亮,欢欢有气无力的被刺眼的阳光照醒,才发现身旁早已冷冰冰的不见踪影……
习惯的趴在床上,摩挲着尚有他淡淡胭脂花香的体味,有些慵懒的低声唤道:“鵟?”却久久不见有人回话,勉强的睁开眼,却发现他只披着单衣坐在椅子上发呆。
看着他手上的簿子,欢欢慌忙起身,下了床;来到他身旁,揪心的问道:“出了什么事?”慕飞鵟这才醒悟,抬手将宫簿递了过去,低声说道:“我要找的那个人,究竟是死是活,连我也不知道!”
欢欢看着难过,打气的说道:“既然有人将这个东西送来,就说明宫中还有人知道当年的事情,也许他将这些送过来,也是为了让我们能够继续追查!”听了她看似安慰的话,慕飞鵟点点头。
第二日清晨,一辆马车疾行与京城郊外的路上,马车上的人握着手中的包裹,眼神甚是坚定,撩开车帘说道:“再快一点,尽快赶到这个叫做黄县的地方!”车夫答应着:“得嘞,管家,你抓好,咱们要加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