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一听说是江景鸿派人来接,想都没想就拿起了包袱,只远远的和那头疯癫的万姨娘打了个招呼就和下人一起回了府中。
包袱早在半月前就收拾妥当,要不是万姨娘时常疯癫,将她包袱看的紧,江棉芷可能也就早就偷偷摸摸回了江府。
她如今已经不如开始那般,趾高气昂,说是要逼一逼江煙歌。
刚上山那会儿倒还是能受得了,可是时间一长,再对着人不人鬼不鬼的万姨娘,江棉芷觉得自己都要疯了。
况且每日三顿饭,不是缺油就是少粮,本来白皙的皮肤虽说不是吹弹可破,却也是白里透红,而今面如土色,怎么看也不像富贵人家的小姐。
一想至此,眸子里还是初走时的狠色,她说过她要报仇的。
等了半晌,不进屋中,为的就是装个可怜,可谁知——
方才进去通报的小厮此时出来,面露难色,“小姐,不如我们——直接去那莲熏苑吧——”
江棉芷本都想好说辞,以及这些日子受的苦楚,她要全部一股脑的告诉江景鸿,毕竟不管怎么说,自己都是他的女儿,总该会有点心疼,哪知,这可好,人没等到不说,连一句问话都没有。
登时就上了来了气,包袱一甩,就朝着前厅走去。
路上隔得远就听到那头字正腔圆的唱腔。
“黄花梨木双堂椅、—玳瑁镶珠石珊瑚松鼠葡萄扁方,白青玉钻石戒指粉絮幻幽穆耳坠一对,墨研静雨倩玥钻,八团喜相逢厚锦镶银鼠皮披风、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锦衣、织锦皮毛斗篷、碧霞云纹联珠对孔雀纹锦衣,银镀金嵌珠双龙点翠条,翡翠悬空龙凤一对、两颗夜明珠、一对绞金凤钗、十匹双面绣布匹。”
那头毫不知情的管家终于是念完了一张纸,不顾惊愕的众人眼光,面色如常,又捻了一下,继续翻开一张:“红玛瑙镶边盘,和田玉料珠花两对,攀枝勾边金树一盆,玉——”
一沓纸还未念完一班,已经一炷香的工夫就过去了。
却是惊到了众人,这王爷,是藏了个金山银库?还是有一个聚宝盆?
刚准备继续念下去,江棉芷猛的闯了进来,忽然就是一声叫喊:“爹!你们这是做什么!”
她怎么会丝毫不知,这分明是有人上门来下聘礼,原来这就是为什么江景鸿没有出来看她的缘故,倒是叫那头还准备唱下去的管家噤了声,好蛮的丫头。
她跨脚就朝着江景鸿跑了过去,“爹!这就是您不来看我的缘由?是谁!是谁要成亲!江煙歌!”
越说越来气,眼圈都红了一圈。
江景鸿忽然站了起来,本来就烦着要怎么回礼,江棉芷这么一闹,更是烦心,“你就这么同你长姐说话?没大没小的东西!”
“爹!是我一回来,孤身一人立于门外!是我!您都没有前去看我一眼,而是坐在这儿听什么狗屁聘礼的唱单!”江棉芷忽然就张嘴回道,根本没有经脑子思索,方才的那些准备好的,可怜巴巴的说辞,也都忘得一干二净。
江景鸿猛的扬起了手,劈头盖脸就朝着江棉芷打了下去,“你知道是谁!一回来就这么蛮横无理,我江景鸿怎么就有你这种女儿!没有一点的规矩!”
那管家一看,连忙放下手中的单子就上前拦着:“将军,将军,是我们府中想的不周到,时间不凑巧,不然东西就先留这儿了,单子也交予您手,而后再来。”
另一头的李管家,也上前拦住了,对着长华宫的管家连连说着多有不周,还望见谅,管家也就应了,携着长华宫的宫人说了些客套话,也就走了。
江景鸿这才怒意尽显,刚才忍了许久,否则早就顺手拿了掸子。
此时在管家的半是劝说,半是给江景鸿顺着气,江景鸿才没有再动气,看着面前仍是理直气壮的江棉芷,有些懊悔怎么就给她接回来了?
要不是江煙歌马上就要成亲了,总要有些姊妹送亲,真是懒得给江棉芷接回来,接回来也是存心怄气。
早早就出门的江煙歌今日倒是在店铺里买了好些东西,院子里的一群丫头们,一人一身新衣服,珠钗,小厮也是锦囊,寻思着放些银两,实在想不出家里的小厮喜欢什么。
渡鸢陪在一旁看着江煙歌,有些感慨:“如今倒是你先嫁人了,我原还以为会是我先嫁人呢,总说受不了我爹,结果到现在还没有个看得上眼的如意郎君,当时看着五皇子对你的眼神就不对,啧啧,果然是,哎,我是就是看相命咯。”
“渡鸢姐姐是说那个好看的大姐姐吗?”
千幼萝捏着珠花,正在像模像样的给院子里别的丫头选,忽然一听,来了兴趣,这一说,险些叫一众人逗笑。
“感情你的江家姐姐一直唬你呢,那么高的大个跟你说是个姐姐,嗯,是你姐姐的风范。”
渡鸢笑的前仰后合。
三皇子的殿中早就布置完了,因着不是十分在意,所有的地方都是草草布置了一遍,只余下一行宫人在仔仔细细,里里外外的擦着窗柩和门楣。
林锦眠已经到了殿中,此时三皇子正满眼雾气,竟像个几岁孩童,拽着林锦眠的袖子嚷道:“好姐姐,好姐姐,我要玩儿,你陪我一起玩儿嘛——”
一边摇着,一边晃着,林锦眠的眉头皱紧,眼下殿中没有人,她一把抽回了袖子,满脸憎容,大声斥道:“你做什么!不能听话一点?!”
那头的九尺男儿忽然嘴角一瘪,眉目一瞪,作势就要哭了出来,林锦眠见状,一把捂住了他的嘴,附在他耳边说道:“你若是再哭,小心大皇子给你喂那个最苦的药,你到时候更得难受。”
这一招果然有效,而今的三皇子就像个痴傻孩童,一听,立马收了眼泪,一边摇手一边讨好的说道:“我不哭不哭,姐姐不要说出去。”
林锦眠这才松开了手,眼角含笑:“这就乖嘛,死的时候也不那么痛苦了——”
那头的三皇子仍是痴痴傻傻,听着林锦眠的话就晃着躺到了地上打着滚,还边滚边咯咯笑。
段温阳已经封了三皇子的殿,而今多一半的人都是段温阳的人,宫人们也是紧紧盯着,无数双眼,就怕的是惹出什么事端。
“太子,您真的已经全部准备妥当了吗?”
墨振看着段温阳不急不慢的下着棋,好像丝毫没有烦闷,反而是嘴角始终挂着笑意。
段温阳摇摇头,一转手就将棋盘翻了个面,本来还是杀的难舍难分的棋面,转手之际,那个棋盘居然全数的黑棋围住了白棋,“看出名堂了吗?”
“死局?”
墨振小心翼翼的问着,那头段温阳单手撑着腿,食指和中指摁着黑棋,落子有声。
“这下才是真死局,敌人在暗,我也在暗,以为能够窥测一局,稳翻一盘,却不知,这头的我,也在窥测他的棋盘。”
顿了一顿:“唔,以为能翻了一局,真是,最后一条路都被堵死了,踢出那些不费力的,最费力的要留着慢慢玩儿才有意思。”
忽然抬头,眸中闪光:“墨振,你说——是不是?”
墨振拢在袖子中的手收紧,嘴角微扬:“是,留着玩儿——”
说话的语气却是心不在焉,方才看着棋局,白子要赢时还是一副欢喜的模样,这会儿就是满目惆怅,段温阳看的清楚,心内苦涩。
墨振啊墨振,该拿你怎么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