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行里大直沽也不近了,在过了海河的法租界。毕竟是买卖人出身,地址选的很不错,门面装修的也挺气派,不过一进商行的门,易勇就愣了。屋里90%的人他都认识,都是他们酒厂的老客户。没等易勇缓过神,就听有人说:
“易爷的大舅子开商行,排场就是不一样啊!说到底这就是赵家酒厂的后花园,以后再赶上缺货,咱们恐怕要请孙老板帮忙了。”
还有人说:“老孙现在账上的大写,是从老朱那里挖过来的。可把老朱气坏了。听老朱说,老孙这边的货都是厂子给铺的货,不用本钱,而且折扣也比一般经销商高还几个点,所以他能开高价挖人。咱们可真的都得小心着点。”
看见易勇傻愣愣地站在那,有跟易勇关系熟的,就直接过来跟易勇说:
“易爷,到时候可得一碗水端平啊!我们做你们赵家的酒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当然了,谁都有个三亲两故的,什么铺货了,折扣大了,这些个事我们不争竟,但到了年尾货紧俏的时候,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易勇都快尴尬死了。又不知道,也不能说什么。眼看着孙庆伟拉着赵培祥从里间出来剪彩,易勇气得拳头攥得嘎吱嘎吱响。
没等开张仪式结束,易勇就回来厂子。然后一头扎紧账房,把账本合同翻了个个遍,鼻子差点没气歪了。
晚上,酒足饭饱的赵培祥刚一进家的堂屋,就被早已等在那里易勇劈头盖脸的一通臭骂!并且要求赵培祥明天就把跟孙庆伟那个广大商行的合同废了去!不然他易勇就再也不到酒厂上班了!
易勇这是第一次跟赵培祥发脾气。还真把赵培祥给吓住了呢!易勇脸色铁青,简直连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赵培祥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只要求救地看着赵培荣。
说实话,赵培荣也没见过易勇这么急过。虽然赵培祥的做法让他也挺生气的,但事已至此,他也不想再折腾了。说到底,孙庆伟也是嫂子的亲大哥,这个面子就算是给嫂子了,也值了。所以眼看着赵培祥低三下四地冲自己挤咕眼儿求救,他就真想出来打个和儿就算了。
易勇早就看见了赵培祥的小动作,所以赵培荣那声勇哥刚出口,就被他给拦住了。
“头前你说过,这事归我管,你不掺和。所以说话算话,别管!培祥,我明天中午等你信儿!要是过了两点还没信儿的话,我亲自去找孙庆伟!”
话一撂地,易勇转身就往外走。赵培祥愣了一下,赶紧上前,一把拽住易勇。
“勇哥,哪有拉了屎还往回坐的道理啊!合同都定了,我怎么跟伟哥说这就得作废了啊!这也不合规矩啊!”
易勇眼珠子瞪得溜圆。
“你现在跟我讲规矩了,那我问你,你跟这个广大做得事那条合规矩?孙庆伟一个做酒的白丁,没资金,没资源,你凭什么跟他做买卖?!你凭什么给他铺货,还给他那么高的折扣?!还把厂子里的销售渠道让给他!你这么着多费劲儿啊!你还不如直接从柜上支钱给他呢!那样你们俩都省事!”
易勇的话句句说在点子上,赵培祥自知理亏,头都不敢抬。易勇也是越说越火大,要不是尚存一丝理智,他真是想给赵培祥个嘴巴子!
“酒厂做到今天这步,容易吗?这里面的酸甜苦辣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数!你这就叫败家,知道吗?!这么大个人了,用得着我再给你掰扯道理吗?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怎么就弄不明白呢?我……我……我要不是怕让你媳妇笑话,我真想抽你我!”
易勇气得额头上的青筋直爆,赵培荣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
“算了,哥。他什么德行你也不是今天才知道啊!跟他一般见识,结果就是得把自己气死。事已至此,就先这样吧!合同我看了,这小王八蛋这点还算仁义,期限只有一年。这一年咱顶不计就是少赚点。伟哥刚上手,也整不出什么幺蛾子。明年一到期咱就跟他解约。”
看易勇还是过不去这个劲,赵培荣接着说:
“你放心啊,我不心疼赵培祥啊,让他去干多坐蜡的事也是他活该自找,只是解约这事咱真不能干,干了就得让同行把咱笑话死,是不是?再说了,嫂子那边怎么交代?算了,好歹是亲戚,也没便宜了外人不是嘛!”
话说到这个份上,易勇还能怎么办?他从心里不接受孙庆伟跟赵家酒厂连连上事儿,也根本不在乎把这件事情搅黄了,孙氏还有孙庆伟怎么看自己,怎么跟自己闹,他就是有这个预感,预感孙庆伟没安好心,他搅和进赵家酒厂,绝对不可能就是老实巴交的做生意!
可真的冷静下来,赵培荣的话还是不能不听。真把事给拦了,知道的,这事全是他易勇的意思,不知道的会不会全都赖在了赵培荣的身上,这不远不近的亲戚关系,到时候拿过来当成别有用心的人,攻击赵培荣的话柄,那他易勇到底做的是好事还是坏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