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勇沉默了一会儿,深深叹了口气。
“唉!真是作孽!就这样吧。我再等一年,不过不能平白让厂子受损失。铺出去的货如果一旦有什么闪失,就由我来补,广大的利润按最低的给,培祥给出去的点数,多出来的我补!正好上半年的花红我没领呢,都充到大账去吧!”
易勇说话的时候,一脸的坚决。那种毋庸置疑的态度,让赵培荣兄弟俩没法开口。赵培荣心里清楚,这事要是再拦着,易勇还得急!算了,钱的事自己从来也没跟易勇这个哥哥算计过,归了账就归了吧,易勇需要用钱的时候,他这个当弟弟的该怎么心里有数就行了。
赵培祥心里可难受上了。自己一片好心做得事,却找得易勇生了一大顿的气不说,还损失了一大笔钱,这不是倒霉催的么?
赵培祥别别扭扭回了家,想来想去还是跟自己媳妇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叨叨了一遍。
“这叫嘛玩意呢?到现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说得就是我这样的的吧。唉,说到底这事我确实也是考虑不周,让厂子受了损失,所以媳妇,我想让你给我帮个忙,这钱我不愿意让勇哥出,可我手头还真是没多少现钱了。你能不能先把你存的私房钱借我用用,让我把这个窟窿补了?我保证到了年底拿了分红,一分不差都给你补上,你看行吗?”
赵培祥的话音一落,秦氏立马站起来,打开樟木箱子,把存着银票的小盒子递到丈夫的手里。
“都在这儿了,你需要多少用多少。要是不够,就再当几件首饰,反正也是搁着。你心眼好,怎么想的,俩哥哥琢磨不到,可我知道。那不是另事旁人,那是易嫂子的亲大哥啊。好些事虽然过去好久了,但那就块疤,时不时的还是疼啊!”
秦氏深明大义,几句话说得赵培祥心里酸酸的,眼泪都差点没掉下来。
“还是媳妇你了解我啊!谢谢媳妇了。这钱我肯定还你,连本带利的还啊!”
秦氏轻轻地嗨了一声。
“这话说哪去了!我的钱还不都是你挣的。再说了,钱对我有什么用啊?家里不缺我吃,不缺我穿的,我这平日里攒下点钱,也就是为了预个方便。不过培祥啊,我多说几句话,你也别往别处想。有句话我也一直想说,伟哥他是什么人,我不清楚,只是咱大哥,还有勇哥他们都那么不喜欢他这个人,必是有他们的道理。咱大哥,勇哥都是最明白事理,最通情达理的人了,平白无故的,绝不会这么讨厌一个人的,你说是吧?再说了,你该帮的都帮了,该做的都做了,心意也算是尽到了,至于以后还要听大哥他们的话,对伟哥这个人,还是敬而远之的好,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秦氏一脸诚恳的看着赵培祥,赵培祥毫不犹豫的点点头。
赵培祥那股子冲动劲儿已经过去了,自知这事儿确实有好些地方自己做得不妥。那天勇哥发脾气说得话,如今想来,都说得一点没错。虽然自己还不能完全认可俩哥哥对孙庆伟这个人的评价,但在商言商,自己确实做得很过分。如今媳妇有这么苦口婆心地提醒自己,赵培祥就是再没脑子,心里也有了些分寸。
厂子里的账都由易勇管着,赵培祥的钱最终也没能补到账上。不过他的这个举动,还是让赵培荣和易勇两个人心里挺高兴的。不论是厂子还是家里,都不在乎这几个钱,但做事的原则不能丢啊。如今赵培祥知道主动拿钱来修正自己的做法,就是知错了,能这样,也算是一种成长,当哥哥的自然觉得欣慰。
事情就这么平静了下来。一年的时间过得很快。这一年,中华大地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大清灭了,皇上没了。男人们的辫子剪了,女人们也不会再裹脚了。不过对于寻常百姓而言,日子还是一样的过。大直沽的酒还是一样的香,赵家酒厂在赵培荣的带领下稳步走得越来越好,而孙庆伟也从一个酒业的白丁,变成了半个行家,广大商行的牌子在法租界也算是做出些小名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