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墨?不说会不会,不加个板凳都够不着。赵二郎就摇摇头,“不必了,墨够用。”
冯氏两口子看着称粮食,周氏和赵大郎去盛粮食的屋子指挥人们往缸里倒,那边忙的热火朝天,账桌这边暂时无人问津了。
趁着空,香草点起脚尖往账本上瞅了瞅,扬着日渐白净的小脸由衷赞到,“字写的真好。”
圆圆的眼珠盛满羡慕,要是有了纸和笔,她学起字来也会顺腾多了吧。
赵二郎侧头看看旁边的小不点,有些好笑,“你又不认识字,能看出个什么。”
“写的跟书上一样,那肯定是好啊。”香草说着话圆溜溜的眼就在纸上逡巡,终于她伸出小手在上头点了点,“这个字是‘李’,大哥教我的字里有它。”
斗大的字认不得一筐,总算有了一丢丢的进步不是。何况还是在繁重的活计之余挤功夫学的,她是倍加自豪。
认得个把字,赵二郎倒不稀奇,他一双眼睛直盯在那惨不忍睹的小手上。
手指头上的皮红红的发薄发亮,侧边还有磨破的痕迹,新伤旧伤的叠加,小娃娃家家的,做什么成这样?
心里疑虑,他就皱眉开了口,“手怎么了?”
香草翻转着瞧了瞧自己个的手,满不在乎的道,“织麻袋片子磨的,不碍事,过几天就好了。”
她可不敢说那皇后一个不字,要不这充当小大人的古板书生又要给她掉书袋了吧?
什么孝悌忠义?
再说说什么鬼二十四孝,她就得哭去。
看那惨状,不是三天两天能成的。
不给好脸色,吃饭蹲锅台,扫天刮地的做家务事….原来他看见的还算好的。一向善良的母亲,竟然如此待个小娃娃,真是….
“少东家,该俺的了,给俺瞧瞧。麦子照算,红苕先使一石麦子,剩下的用高粱顶,要不俺家得挨饿了。”
没容的他多想,下一个佃户已经来了,他只能一门心思算账。
“范二伯,您家上等田七亩。一季麦子抽七成,收您九石八斗。红苕抽五成,应收三千五百斤。一石麦子顶一千二百斤,剩下的用高粱是三石八斗。”
…..
“兴旺大哥,您家中等田十四亩。三亩收黄豆三石三斗,三亩收谷子两石一斗,六亩收高粱六石七斗,剩下两亩收红苕….”
……
一边哄着小苗儿,一边看着赵二郎报数,香草听的云里雾里头都要晕了。
没文化,古代当个地主都不够格啊。
麦子、谷子、黄豆、绿豆、红苕、棉花、苎麻….地里能种的的全都可以当租子,而且每亩收多少都不一样的。
不过,有一点她很拎得清。
古代看天吃饭,亩产很低。对佃户来说尤其难,因为大头是地主的。
风里来雨里去辛苦一年能放自家粮仓里的很少,而且好粮食多交,留下来糊口的多是红苕啥的。
看看自己个再看看那些穿着破烂来交租子的大叔大婶,她顿时知足了。
皇后和容嬷嬷再厉害也就让她做点家里活,比起村子里几岁就下地干活的孩子真是天堂和地狱。何况,伙食还好,不像原身以前,红苕面熬的菜粥时不时还得断顿。
越穷越忙,秋天就剩个小尾巴了,拾柴禾、挖苕窖、晒苕干….家里家外活儿排的上。交了租子,佃户陆续脚不沾地的走了。
忙活半个多时辰,拥挤的院子除了赵家人就剩冯氏三口子。
又搬又抬的,天凉了,冯氏和李木生还是累出一身白毛汗。周氏就忙着招呼他们歇着,“他叔,小翠,来,先屋里去喝口水。”
除了木斗和几个麻包,也没啥活了,两人也没推辞,进了堂屋一屁股坐到椅子里。小苗儿吃着手指头往腿上爬,冯氏都懒得理。
别人歇了,香草不得闲,一路小跑着奔向后院抱热水罐子。听说人都走光了,悠哉哉坐在炕上绣花的赵清荷放下绣绷子也往前头来。
租子收的顺溜,冯氏挺欢喜,接了香草递来的水碗咕嘟嘟灌下去,对着周氏就笑,“夫人呐,咱家二少爷可出息了,去年收一回租子,今年可就有模有样的。也不在村里常走,一年到头见不着两回,谁谁叫啥就能记下,可是念书的好材料,保不齐,过两年就给您考回个秀才来。”
提起这个,周氏难掩的自豪,不是外人也没有虚假的谦虚,“秀才哪是那么好考的,不过二郎记性可真是好,我啊,那些人叫啥,年年的忘。”
“那怕啥,咱不是有二少爷嘛,您享福的日子在后头。”冯氏信心满满的道,随即话锋一转,“夫人,红苕收的不少,去年的窖怕是不够大,要不,先给户屯多送点过去?”
周氏略一寻思就点头,“对,这个又不能搁一年,仨月一送也办不到。那就得麻烦他叔了,抽空去趟。”
“麻烦啥,反正麦子打冻水还得个十天半月的,家里的活儿我一个就行了,他正好有功夫。”冯氏解释过了突然想起什么来端起的碗又撂下了,“对了,过几天里正家娉闺女,您那镯子准备好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