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收了夹板也去了后院,屋里终于就剩下香草一个了,她屏气凝神听了半天,确定外屋没人偷偷盯着她,这才放下梭子站起来,扭扭酸疼的脖子。
织布这活计学起来不难,就是一直重复重复再重复,可坚持功夫长了,也挺累的。再想想方才那俩说的,八天内要她织够十五个麻袋的布片子,她又无力的跌坐在织机上。
两眼望着房梁,痛苦加绝望中。
要不要这么狠,这是要把她绑在这破织机上啊。无边的苦难袭来,方才让她去随份子的好事都化解不了多少苦水去。
“草儿,草儿,俺铲一大片了,你快去搂啊。”
香草正无限悲愤中,赵大郎推开窗户就把那张憨憨的大笑脸探了进来,语气里满满的欢乐。
说白了他很乐意干活,特别是跟香草一起干活,过家家似的,好玩的很。
香草发觉有人下意识的就去抓梭子,反映过来是赵大郎,叹了口气把梭子又放下了,一甩头瞪着赵大郎低吼道,“娘让俺织布呐,忙死了都,要搂你楼去吧!俺忙着呢,没工夫跟你玩儿!”
许是晓得赵大郎傻,她此时没有了柔顺的小媳妇样,口气不善的喷了火。在这个古代,也就面对傻子不用装腔作势。
她真要憋屈疯了,二十多岁的灵魂,让那俩古代女人给折磨的不成样子,多可悲。啥狗屁叼炸天的穿越小说,她有一种想把各路作者拉过来打一顿的冲动,大爷的,现代人想在古代混的好不可能好吧。
古代人,尤其是古代女人,特别是古代几岁的小丫头,就算不是童养媳,在任何一家也没啥地位的,除了被人指使干活没第二种。
穿到古代农家,一家子都听她的各种奔小康,这个打死都不可能有。
赵大郎笑容僵住了,他根本没见过香草生气,愣了半天才扁扁嘴低头走开,“俺自个去,俺自个去。。。。。”
他看得出香草不欢喜了,人人都吼他都不待见他,原来香草也一样的。
院子里,赵大郎垂着头默默的走了。
香草吼完,心里舒服了,想着赵大郎落寞的样子又后悔起来。她一个二十好几的人,受气了是自个没本事,跟一个几岁智商的傻子发啥火,欺负弱者真没品!
后悔归后悔,可她真没工夫跑去哄赵大郎,深呼吸几口气,手脚并用又开始织布。反正赵大郎小娃娃脾气,等闲下来哄两句就好,没准这家伙一会儿就忘了。
容嬷嬷要是发现她跑出去,那可就麻烦了,一顿骂?一顿打?哪个都不好受。
手磨出泡,脚也踩的发肿,麻袋终于织好缝好。
从织布机上解放下来的香草还没容的闲,赵家的佃户约好似的推着大车小车挤了一院子。
矮小的她扬着脖子瞧着车上一麻袋一麻袋的粮食包,黑葡萄似的眼睛直笑成一弯月牙。
地主啊,就算在赵家过的不太好,可终归,她也是地主阶级的一份子。
“木头桩子似的发啥呆,还不给你娘帮手去!”
冯氏的大嗓门一吼,香草即刻成了避猫鼠,低眉顺眼的小跑着奔走。
周氏是甩手掌柜的,穿戴利落的往那一站根本啥啥都没沾手,可不能让香草也闲着,“把这边再扫扫,省的粮食掉地上找不见。”
“是,娘。”香草恭顺的应了,拿了笤帚开扫早晨才扫过的地面。
一根草叶都没有又怎样?让扫就得扫。
婆婆让她往东不能往西,让她打狗不能撵鸡,孙氏走之前教导的话,她现在是坚决执行。
很快,草席子铺开,量粮食的斗抬了来,记账的桌椅纸笔也摆上,冯氏嫌弃香草碍事,一努嘴就给赶一边去了。
香草乐的清闲,个子小也搬不动抬不动的,领着到处乱窜的李苗儿颠颠的跑到桌子边看着记账。
赵家二郎正好休沐,账桌自然是他把着。
“秀才娘子,先收俺家的吧。俺二姑家娶媳妇儿,晚了赶不上趟。”
周氏就笑着点头应下,继而求助的看向冯氏。这些个人大号是啥,一年到头也见不着两回,她根本记不得。
冯氏还没来得及回音,就听赵二郎点着账本开了口,“李三叔,您家是十一亩中等田。”
高瘦的红脸汉子点头称是,“对头。俺寻思着六亩地出黄豆,剩下按荞麦。”
赵二郎拨了拨算盘珠子提笔就往本子上写,之后一本正经报出收租数量,“今年收成一般,跟里正家一样一亩收成按一石六斗算,抽七成。收您黄豆六石七斗,荞麦五石六斗。”
红脸汉子顿时伸出大拇指,“一眨眼功夫就算出来了,读书人就是不一般!账俺们一家子算了好几天呢!”
“…….哪里哪里,您过奖了,过奖了。”被人夸,赵二郎就有些羞,一本正经的脸差点绷不住。
香草眼巴巴的咧了嘴,十二岁的小男孩扮老成,很有喜感。
随即就接到不悦的目光,她只得麻利的收了笑,故作乖巧的指指砚台,“二哥,我给你研墨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