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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姬姑娘身长玉立,穿着桃粉色的裙裳,纤腰束素,站在半露天的灶台旁熬着鱼汤,灌玉一般的小手握紧了汤匙,轻轻地搅动着。
这简简单单的动作,美得如梦似幻,身后几棵柳树也不知不觉地柔了枝条,似乎是为绿姬倾倒。
懒丫头在一旁追着著山吵架,著山却不理不睬;鲍叔牙懒洋洋地坐在树下看书晒太阳,已经有些昏昏沉沉,垂头欲睡;其他侍卫正秣马厉兵,一丝不苟。小院中一片和乐气氛,*正好。
但这和乐中透着隐隐的怪异:每个人都有意无意地撇绿姬几眼,无一例外。
难道刚才自己跟公子小白抱在一起的事,已经被鲍叔牙传出去了吗?绿姬脸颊绯红,又羞又恼。可转念想想,鲍叔牙虽然着实有些啰嗦,倒也不像爱传闲话之人,况且这事传出去,对公子小白没什么好处。
绿姬小脸儿上满是费解,低头搅鱼汤时无意间瞅见了自己的裙摆,一下明白了众人的疑惑:方才在溪边时,为给公子小白包扎,她生生扯烂了裙摆,众人不知前情,自然是要浮想联翩。
难怪他们各个目光里透着*。早上出门时穿戴得齐齐整整,捉鱼时又只有她和公子小白孤男寡女,回来时衣衫七零八落,还带有零星的血迹,连绿姬自己都要想歪了,怎能怪得了别人。
绿姬很尴尬,使劲往灶台后面躲,众人射来的目光像利剑一样,让她避无可避。
藏是藏不住,眼下能做的,只能是速速换下这烂裙子。绿姬轻唤懒丫头几声,懒丫头却没听到。
因为那一句“蠢货”,懒丫头气不过,正围着著山理论,著山则是专心劈柴,毫不理会懒丫头。绿姬好笑又无奈,声音稍高了两分。
懒丫头终于听到了绿姬的呼唤,转过身来望着绿姬,旋即一惊:“姑娘,你的裙子怎么破了?”
绿姬大窘,原本众人只是偷眼瞟瞟,懒丫头一叫唤,所有人都开始光明正大地看绿姬的烂裙摆。
似乎察觉到了绿姬的窘迫和气氛的怪异,懒丫头急忙推绿姬进房,拿出一套水青色的裙裳伺候她换上。
懒丫头蹙着眉头,一脸可惜:“这件桃花裙姑娘穿上极美,竟坏了,可见打猎真是凶险。”
绿姬不想告诉懒丫头,自己是为着给公子小白包扎,撕坏了公子纠送的衣裙,忙说道:“我去看看鱼煮好了没。”
绿姬从茅屋内走出,迎着众人的目光,愈发哭笑不得。她这一换衣裙,倒似乎坐实了些什么,显得很心虚。
绿姬低着头走到灶台旁,白嫩的鱼肉已经炖好,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绿姬将入味的鱼肉和鲜美的汤汁盛满了一个大大的陶碗,闪避着众人的目光,快步走进了小白的茅草房。
小白打了个盹,此时刚醒过来,身子仍歪在榻上,脸上满是虚汗,似乎是被刀伤给疼醒的。闻见绿姬手中鱼汤的清香,小白一下子来了精神,坐了起来,双眼也不复方才那般迷离,闪着光,盯紧了那陶碗。
绿姬把陶碗摆在榻上,轻声对公子小白道:“喝吧,好好补补,哪怕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流那样多的血。”
公子小白失血过多,魁梧的身子颤颤巍巍,他喘着粗气端起碗,拿起汤匙,轻舀一勺,正欲送到嘴边,却放了下来。
小白将碗推至绿姬处,说道:“今日是你生辰,你喝吧。”
绿姬一怔,低下了头,惭愧不已,不知该如何跟公子小白道歉。她畏惧大凶的卦象,不让小白去打猎,谁知竟促成了刺客行刺,当真是天命难违。
小白没有察觉出绿姬的不自然,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笑:“其实今日也是我生辰,只是已经许久没人记得了。”
绿姬吃了一惊,看公子小白一本正经的样子,应该不是开玩笑。绿姬心中酸涩,感慨万千:原来今日是小白的生辰,自己却害得他身陷险境,险些命丧黄泉。
小白将陶碗摆在二人之间:“来,我们既然同日生辰,便是有缘人,我们一起吃吧。”
小白对绿姬没有一丝怨怪,反而处处为她着想。绿姬难以面对如此真挚的笑靥,轻呐道:“今日不是我生辰,我唬你来着。”
果然,小白愣了片刻,似乎是生气了,瞪大了眼,怒道:“唬我?你这一唬我,我们可差点送了命。”
绿姬明知是自己不好,不敢反驳,垂着头,任由小白训斥。
小白看她可怜兮兮的样子,不忍再训,耍赖道:“我手伤了,你喂我喝汤。”
没想到小白这么快就消气了,绿姬诧异地抬起头,看到他那一副赖皮样,不禁失笑:“你伤在左手,又不是不能拿勺,干嘛要别人喂?”
小白满脸委屈:“今日可是我生辰!”
心中虽然有愧,可喂饭这动作也太亲昵,绿姬做不来,又不忍心开口直接拒绝,绿姬垂着头不答话。
小白半眯眼看着绿姬,神情忿忿然:“骗了人,一点悔过之心都没有吗?”
本想跟绿姬耗着,奈何小白抵挡不住鱼汤鲜美气息的*,一边端起碗一边摇头:“生辰,受伤,居然还要自己喝汤,真是……”
绿姬被小白逗笑了,抬眼看着他,扬眉问:“你今年几岁了?”
小白放下汤匙,一笑:“本公子青春年少,刚满十七。毓质名门,尚未婚配,怎么,你是不是……”
绿姬不等他说完,回声呛道:“十七?你不说我竟猜不出,还以为你只有七岁。”
小白听出绿姬言下之意,也不恼,笑问道:“那敢问姑娘芳龄几何?”
绿姬知道小白要编排她,谨慎地看了看他,不作声。
小白笑道:“不必说了,我猜想你定然长我几十岁,毒妇之心,设计陷害我。”
绿姬回过身来,清泓一般的眸子瞪着小白,欲开口回呛,小白却忽然认怂:“算了,我认输,不和你斗嘴了。我只问你,从未听你说起过家人,你是哪里人?怎么会认识纠的?”
绿姬见小白问她身世,少不得又要编瞎话了。她咽咽口水,清清嗓子,回忆了一下当初如何对公子纠说的,硬着头皮又对公子小白说一遍:“我是洛阳人,本是来莒国投奔亲戚,半路被人扒了钱袋,就混进了乞丐的队伍,大兴以为我是坏人,用马拖断了我的腿,幸而公子纠救了我。”
小白叹了口气:“时局混乱,你也不易,那你的亲戚呢?”
绿姬硬着头皮再编:“不知,公子纠派人打探过,没有找到,估计是全家迁走了。”
“那你父母呢?”小白不疑有诈,听了绿姬的话有些伤感。
“从未见过他们”,绿姬此话倒是实话,她从一出生,就是爷爷抚养着他们兄妹二人,从未见过父母。
公子小白神色十分复杂:“原来你我是一样的人。我也从未见过我母亲,只知道她是卫公之女。我父亲贵为齐国公,诸事繁忙,几乎从未管过我,倒是我的哥哥姐姐将我拉扯长大。”
只见他人前嬉笑怒骂,未知他人后身世堪怜,绿姬心生不忍,忙笑着转移话题:“今ri你生辰,有没有什么想吃的菜,晚上我做给你吃,你也好补补身子。”
小白显得有些不领情,面露惊恐的神色:“你做菜?可别把我毒死了。”
好心被当做驴肝肺,绿姬恼了,起身欲走,却被公子小白从后牢牢捉住手。小白笑道:“就喜欢看你这倔驴一般的傻样子,我可睡了,晚上等着吃你做的饭。”
绿姬还欲说些什么,公子小白撒开手,一转身,躺回榻上,假装睡着了,连个反驳的机会都不给绿姬。
绿姬无奈笑了,走出了房间,轻轻合上了木门。
齐鲁交界之地,公子纠御马如风,直直撞上了正打马赶回鲁国的管仲一干人。
公子纠急急勒马,寒光从眸中喷出,令众侍卫在这燥热的春末夏初硬生生打了两个冷颤。
公子纠怒向管仲:“小白和绿姬呢?”
众侍卫大气都不敢出,要知道,管仲是公子纠的师父,公子纠礼敬非常,如今见了面,不行礼直接质问,可见公子纠有多气恼。
管仲不生气,反倒起了三分笑意:“公子大可放心,公子小白与绿姬姑娘安好。”
公子纠一脸不信,他太了解管仲,如此劳师动众出征,竟会空手而返?
管仲顾左右而言他:“公子,天色不早了,赶路吧,天黑前还要赶回曲阜。”语罢快马加鞭蹿出很远,公子纠一愣,明白了管仲的意图,忙策马追了上去。
侍卫们心领神会,与管仲和纠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不远不近地坠在后面。
纠仍铁青着脸,低声问道:“师父为何要去捉绿姬,既知道她是大卜一族的后人,为何还要把她献给鲁公?”
管仲笑道:“公子多虑,我今日去莒国,并非去捉绿姬姑娘,她有通天的灵力,此时虽然未开,我也必须提防着。”
公子纠目不斜视盯着前方:“那师父此行有什么收获?”
管仲叹口气:“公孙无知到底是出手了,斥万金请来刺客,刺杀公子小白。”
公子纠神色一凛,面色陡然苍白,薄唇抖了两下:“小白他……没事吧。”
管仲点点头:“此刻一定要保住公子小白的安全,不然,公孙无知的矛头,可就要对准公子您了。”
公子纠松了口气,面色不再冷如冰霜:“有劳师父。”
管仲面上竟起了崇敬的神色:“公子小白当真骁勇,以一敌十。看不见林中刺客的方位,硬是凭着对来箭方向的判断,射死了一众神箭手。”
纠一笑,神色里难得有几分骄傲:“小白的箭法确实极好。”
“若不是他身受重伤,其他三名近身刺客也不是他的对手,就不需要我们出手相救了”,管仲边说边观察着公子纠的神色。
公子纠果然有些慌,急急问道:“小白如何受伤的?普通人怎么能近他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