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幸的是,木琴在当夜里便被寻到了。
我想着夜已深,怕是殿下已经歇息,便没让人前去通传。
没想到殿下还是个爱操心的人,他退了早朝便匆匆赶来,身后还跟着个小奴,怀里抱着个崭新而极其富有韵味的琴。
我见这阵势心中有些感动,暗想这百里烛做人做事果然是不负他那身上的功与名的。
他进门先是看了看我身后几个侍女正在细致擦拭的木琴,转而看向我,如释负重,“原来琴已寻到了。”
我内疚的欠身行个礼,道,“殿下关怀,民女不胜感激。”
他还是挂着那副标准的微笑,“这种小事,不值得一提,”他走进了两步,微微俯身,脸色继而严肃认真,“倒是你,幼笙姑娘,你是琴师,离了琴,你可就没有用处了。”
言外之意在教训我没有看好自己的琴。他这话虽然说得重了些,倒是句句如实。如若连我的琴都丢了,那么,我也只有一个下场——追随父亲而去。
我心头一跳,答,“殿下教训的极是,秦幼笙甘愿受罚。”
他又忽而笑了,像是得逞了般的露出俏皮的笑,“求之不得。眼下本太子也没什么事务缠身,正想试试新的东西,我已告知了父皇,他同意了你做我的琴师。你既然求死觅活想受罚,那你今后就得好好教教我如何弹琴。”
我愣愣的抬眸看他,脑子还在消化。
他绕着我悠然转了一圈,立于我的面前,忽然一抱拳,正经的说道,“师父。”
我:“......”继而,“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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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为名满天下,天之骄子,千万少女仰视爱慕的殿下百里烛的师父,也不知是我几百年修来的福分,真真羡煞了旁人,也真真折了我的寿。
比如此时,湖中央的亭中,冷风阵阵,轻纱曼舞,亭外护卫绵延不绝,身旁侍女细致入微的在我身旁放了一个暖炉,临退下不忘送我一记眼刀。
而我们的殿下此刻身着一身黑色绣着金龙的衣袍,一头黑发被懒懒的绑了个发带,正优雅的给我沏着茶。
我面对这温暖的一幕不禁冻得眼泪鼻涕都快出来了。
在殿下正式公告宫中的人们时,他们一阵唏嘘,又得知秦幼笙琴师是个姑娘时,不禁眉头皱上天,再一问我的住处东厢离殿下的宣英殿仅隔一道墙时,他们再也坐不住了。
可怜我莫名其妙成了众人攻击的对象,而百里烛还乐呵呵的拉我去喝茶赏景。
他将沏好的茶放在我面前,收回那修长的手,道,“师父快尝尝,这百年龙井乃雨后摘取,口味极佳。”
我感受着四面八方鲜明的嫉恨,故作镇定的端起,放在鼻下,未喝,脑中突然闪过素娘对我说的一番话:
“百里烛殿下是个好孩子,他曾私下中同我说,弱女子孤苦无依,在宫中难免受到欺负,他便想了这个法子,幼笙,他对于这些事情处理的不好,你也别介意。”
正是因为这句话,才令我消减了一些对他的偏见。
可是这件事,却将我带到了风口浪尖,忍受着无数的冷艳与苛责。
转念,我放下手中的茶,垂眸看着自己的衣服,对百里烛道,“殿下,如若有女子成为您的妃子,我想,她一定是痛并快乐着。”
百里烛抬眸以目光详询。
我弯了弯嘴角,笑看着他,“民女看似柔弱,实则强硬心狠,非一般人所能扳倒。”
他眸中闪了闪,诧异的脸色渐渐温和,笑道,“那就好。”
我却看得分明,他的笑容中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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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对百里烛说过那两句话,他便消失了一般不见踪影。
而我此时有些后悔,不该在英明神武的百里烛面前讲自己有多么厉害。更不应该在他满心以为自己保护到我的时候不耐烦的表达出我对他做的这件事的不满。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思及,我怅然叹气,身后素瑶小心翼翼道,“大人,这都是您叹的第三十回了。”
我瞥她一眼,再没心思弹什么琴,问道,“宴会是不是在明日?”
“是”
“......宣英殿那边,可否有回信?”我面上波澜不惊,心中早已哭天喊地。
素瑶清了清嗓子,道,“殿下说事务缠身不便前来,希望大人能在明日的宴会上一展风采。”
我颓然的挥挥手,“晓得了,你先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