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虎和迈巴／赫一前一后，风驰电掣，沿着马路狂奔。
慕浩东一边开车，一边打手机，响了两声，对方按断了，他再打，电话就关了机。他加大油门，不管不顾，心里这会儿别的念头都没有，他只想追上他。
韦俊刚刚的表情震痛了他。往日情愫涌上来，他心里歉疚发酸，韦俊刚刚那个绝望的表情是他没有见过的，他这会儿仿佛是被砍了手足，疼痛钻心。
车子过了红绿灯，慕浩东加了油门，路虎超过迈巴／赫，他把车子横他车头。
迈巴／赫被迫停下来。韦俊握着那方向盘，脸色有些发白，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发了青。他等着慕浩东上来，直盯着前方，声音僵硬地：“我们不属于是同路的，干嘛上来？”
“原本我以为是，”慕浩东也看着前方说：“可是，我必须承认，刚刚，我心里疼，这么多年，我因为雨浠疼过，没因为别的人疼过。你是第二个。也许，你早已成为了我的亲人，而我自己并不知道。我欠你的，我愧疚，但是，我不会疼，我疼了，不是因为我欠你的，是因为，你是我弟弟。”
迈巴／赫在瞬间如俊马冲栏，狂啸着掠过车头。韦俊面色沉静不动，眼神直盯着前方。夕阳在天边逐渐褪去颜色，暮霭照着车头升起。他脸色青白转换，眉头蹙起，眼眶逐渐发了红。他死死盯着前方，车头甩出去长长一段路，再也动弹不得。
车流拥堵，缝隙全无。他无处可逃，无处可跑。他转过头，茫然无奈地望着窗外，眼眶一点点湿润，盈满，跟着往下无声奔流。
慕浩东坐的安稳，他的脸色也是青白不定的，望着前方，眼眶也发红，也湿润，却始终一言未发。
韦俊终于撑不住，那车始终没能走的了，盘旋的车流像条诡异的蛇。他的身体开始抖动，开始抽搐，伏着方向盘，他垂着头，咬着牙，眼泪像开闸的水*而下。
慕浩东始终没说话。等着他哭了片刻，才用手按住他的肩头。“想哭就哭，没什么了不得的，”他的声音里充满感情，“你是我弟弟，如果有来生，老天让我重新选择一次，我真不知道是选你还是选雨浠。但是，今生，我感谢你，把雨浠带给了我。”
韦俊痛哭出声，他伏住方向盘，哭的伤心欲绝，哭的痛快淋漓，哭的从没有如此尽情过。这许久以来的郁结，无奈和彷徨一经打开缺口，犹如翻江巨浪，再无法从原处收回。
慕浩东转过头，那哭声揪的他心口神经抽痛。他眼眶发红地盯着窗外。窗外，闹市喧哗，行人急色匆匆，车辆动都不动。他抬头望着天，沉郁地看了两眼，终是忍俊不禁转过头来，看着那伏在方向盘上的人。
他的眼前有些恍惚，却清楚记起，久远年代里，那个用畏怯警觉眼神盯着他看的小男孩，捏着衣襟，声音小而模糊地叫他“哥”。他心里缱绻情生，情不自禁伸手过去，怜惜地揉着他的头发。他用少有的温柔声调说：“你今天给我哭个痛快，从明天开始，给我笑脸做人。”
夜幕降临，迈巴／赫临着路边一大排档停下来。慕浩东下车，片刻功夫，拎了几袋东西，一打酒上来。“没什么地方是比车里安静的，”他说：“好久没有和你喝酒了。”韦俊看着他把小菜放到中控台上，水煮花生，毛豆，几个凉拌小菜。
慕浩东打开一易拉罐酒递给他。“没事，吊销你执照，我以后天天免费送你。”
韦俊接过去，放到嘴边，望着前方，慢慢喝着。前方灯火通明，夜幕苍穹，星光璀璨，天与地似乎连成了一片。他眯起眼，望过去，看的眼里一片迷茫：“哥，我可能真不行了，我会不会永远都不会行了？”
“你不可能不行，”慕浩东说：“你这个人太看重结果，太看重别人对你的评价，太怕别人觉得你不好，你活的太累。你是养子，无论我妈对你多好，你和我站一起，你都会自卑。你对我妈尊敬，爱戴，孝顺，但是，真正对自己的母亲无需这么小心翼翼。你尊敬过了头，也就是你根本没有把你当成是妈的儿子。你不喜欢酒店这行，可是，你得遵从我妈的意愿，你有想法，有能力，可是，管理华源，你不敢放开手脚，因为你不想让别人说你想表现，想在养母面前出风头。你这个人太看重别人对你的评价，为什么，你平时模拟考试永远比正式考试分数高？不是因为你不行，是因为你临场心里素质不好。”
他说的一针见血。韦俊握着那酒罐，始终没插言。他不得不承认，慕浩东每一句话都直戳他的心窝。有些地方，是他自己都忽略没有想到的，如今被对方一一揭开，清晰明了。
“雨浠离开你，如果她嫁给别人，这事也就了了，到底你们是怎么离的婚，这事也没人多那心思去猜测，可是，他嫁给了我，你所有的问题就藏都藏不住，所以，雨浠成了你耻辱的标志，你抗拒她，却又不得不面对我们。偏偏一个司马依依，大家谁都认识。你那么小心的一个人，你急于想要证实你行，急于想要大家知道，雨浠离开你，她有损失。”他将酒罐凑到嘴边，喝了两口，看着前方，又说：“发现自己不行了，你放走了司马依依，因为你害怕了，害怕她变成第二个秦雨浠，如果司马依依再喜欢上别人，你就等于第二次失败，所以，你不战而败，先就举手投降了。”
韦俊震动地听着，他的脸色青白变化，内心里好像有个伤口被撕下一道。他执着那酒罐，凝望着远方。他在思索，琢磨着慕浩东的话。
“初恋难能可贵，但是，也有一句，初恋时，我们都不懂爱情。今天，你问问你自己，你有多爱秦雨浠？爱情是自私的，别说一些只要你过的比我好那些鬼话。今天，你不行，你仍然和司马依依在一起，可是，当初，你不行，你即刻就想和雨浠分开，你连占有她的念头都没有。什么是爱？今天，难道是你的人品不高尚了？你喜欢了雨浠四年的时间，明明知道她对你有这个意思，你就是不说，为什么？如果你真的如此狂热地喜欢一个人，你不会忍得住。我不是否认你对她的感情，那太不公平。到依依这儿，单单一个谢江就让你乱了分寸，两人吃顿饭就乱了你的手脚……，她们两个不在，你现在自己分析一下，司马依依和雨浠，你更爱哪一个？”
韦俊呆呆地望着车前窗，慕浩东的一席话说的他心头激荡，好久以来，他一直迷惘的问题，都被对方轻而易举地掀开，里面露出的是他真实的自己，那个自己，他既陌生又熟悉。是了，这就是他。
他自认为，两段感情不在一个时空，是不能比较的，如今对方把这两个人摆在一起，他试着去分析，去回忆和雨浠在一起的过往，试着去找寻他当时的心路历程。他回忆的不专心，他始终无法集中精神，他满脑子这会儿都是一片嫣红。他眼眶发热，雾气中的瞳仁却发着光。
“想明白了是么？”慕浩东注视着他。他脸上带着一抹笃定的神情，一抹深刻的了解。“同样，”他又冷静地说：“雨浠对你也是一样。如果当初，雨浠换成司马依依，司马依依就是拼命，也不会老实和你去办手续，除非你说你心里不爱她，她宁可一声不响地跑掉。雨浠却和你办了。到底，她有多爱你？那会儿，她不解男女风情。女人没有过那过程，看三级片都起不了反应，女人第一次就水河泛滥，就高／潮，那是蒙人的，但是，我们就那一次，她的心就走了。那么，她有多爱你？不是我比你好，也不是你们彼此不爱，你们是没有深爱。人生不到最后，你不会总结出哪段感情最为刻骨铭心。既然大家都没深爱，那你们就扯平了。如果一个女人把你当成他的天，你还忍心走掉么？何去何从，你无权做司马依依的决定，就由她自己选。”他的话说完了。转过头，他舒了口气，看着韦俊，“怎么样？韦二爷，你的选择呢？如果谢江那席话让你就做了逃夫，接下去的路不敢往前走了，我明天就送你上飞机。”
韦俊转头迎视他。他的胸口震颤，体内有种崭新的血液在血管里开始奔流。他情绪有些激动地瞅着慕浩东。他很少和对方这么深入坦诚地聊过。这么多年，更没有人如此透彻明了地分析他自己，他第一次体会出，慕浩东是懂得感情的，是对感情有着深刻了解的，他不像是他外表那种玩世不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