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玉塘来见老太太,才一进屋里,就被各种气味呛得差点喘不过气来。
屋门上挂着厚厚的棉门帘,屋里一扇窗户也没开,整个房间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还有老太太供奉的观音菩萨面前燃着的香的味道,还有老人特有的身上的气味,还有长时间不开窗户闷着的各种味道。
郭玉塘忍住奔向窗户的脚步,走到病床前跟管老太太请安:“老太太,我给你请安来了。你今天觉得身体怎么样?”
“叫什么老太太?太生分了。”
郭玉塘有点惶恐地抬起头来,看见斜倚在被褥上的管老太太正盯着自己,站在床边的老太太的贴身丫鬟明光冲自己直使眼色。
“奶奶,那是孙媳妇的不是。”郭玉塘急忙改口。
“这还差不多。起来吧,来,过来坐。”
明光急忙搬了个凳子放在床前,郭玉塘偏着身子坐了下来。
“怎么样?嫁给俊武还喜欢吗?”管老太太问道,郭玉塘微微红了脸,这叫自己怎么回答:“奶奶……”
“这就好。”看着郭玉塘的羞涩模样,管老太太点着头:“俊武这个粗小子,我总觉得不知道有什么样的女子才能受得了他,看样子,大概你能克得住他喽。”
郭玉塘不敢接话,自己对管俊武的了解不过几个月的相处而已,哪有他亲奶奶熟悉?
“奶奶,我要去熬药去了,等药熬好了,我再来陪你说话。”郭玉塘看见门口有丫鬟拿着药包在那里探头探脑,便跟管老太太说。
管老太太点点头,摆了摆手,郭玉塘忙行了礼,退了出来。
屋外的空气虽然有点清冷,却比屋里清新不知多少倍,郭玉塘思忖着怎样说服管家人开窗透气,一边就走进隔壁屋里去。
隔壁屋原本是管老太太待客的地方,有时候儿孙们前来问候,也多半在这间屋里,现在屋里同样弥漫着浓浓的药香,这却又比她卧室里的气味纯净好闻得多。
屋中原本放在中间地上的桌椅全部搬在靠墙一边,进门靠窗下就支了两个小炭炉子,一个煨着药,另一个上面坐着把水壶,正缓缓冒着热气。
说是要郭玉塘亲自煨药,其实也就是下人把药已经放进药罐里煨上了,只是让二少奶奶亲自看守着而已。
郭玉塘坐在炉子边的小凳子上,守着药罐。
芫均跟着她来到管家后,跟各处的丫鬟相处得不错,很是交了几个朋友,这时见自己无事,便去找人聊天了,她也知道自己的行为郭玉塘是默许的,因为自己打探来的各种消息最后都得汇报给郭玉塘。
郭玉塘坐在小凳子上,闻着药罐里渐渐散发出来中药的香气,觉着这天气的欲暖还寒,突然间想起了在林我存家住的那段日子,自己在山上住了一年,整整一个四季。
那时,自己才是那个被照顾得无微不至的人,梅娘,盛老爷,林我存,各人的音容笑貌就像还在自己眼前一般,如今才不过一年的时间,却已经是物不是人亦非了。
郭玉塘把头伏在臂弯里,掩藏着自己的心事,却没有太多感慨,各人因为各种原因走的路不一样,自己现在已经过得很好了,不能再有更多奢望。
郭家,从自己出嫁那天起就没有再想过,自己的所作所为已经完全对得起他们了;管家,管俊武,虽说是官宦子弟,却是一个只知玩乐的公子哥,自己配他也绰绰有余,剩下的,不过就是为自己而活,过得轻松一点。
既然来到这个世上,还就只能遵循这世上的规矩行事,该干嘛就干嘛。
郭玉塘抬起头来,探头看了看药罐中的药液,又看了看旁边的线香的长短,这才拿帕子包了药罐手柄,将熬好的药倒进碗里,又用细布滤了一遍,待药液冷得差不多可以入口了,这才放进盘子里,边上用小碟子盛了几片雪花糖,匆匆走去隔壁的房间。
才一掀门帘,就听里面传出一阵说笑声,一听那声音,就知道是自己的小姑子管青青来了,郭玉塘心里松快许多。
嫁进管家门过了两天,郭玉塘才见齐了管家的人。
二小姐管青青是一个文静的女子,大概是因为出身的关系,所以总是低了头,小心翼翼的样子,听说她已经许配了人家,开春不久就要出嫁,是工部郎中封内清家的二公子封博,虽然不是长子,但好歹是嫡出的少爷,嫁过去面上也是十分光彩的。
三小姐管真真个子不高,小巧玲珑,因着有张巧嘴,最讨老太太的喜欢,只要她一在场,就常常传出阵阵欢笑。
三少爷管俊双年纪还小,倒看不出什么来,见到郭玉塘,慎重地施礼:“嫂嫂!”那态度让郭玉塘不敢轻慢,急忙回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