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傍晚时分，当东方山顶的星星满天闪烁的时候，黑虎扶着柳儿登上了三峰山顶。一路上的名枪暗哨，那些土匪火辣辣的眼神儿，都是柳儿的心跳加速。黑虎则笑嘻嘻地点着头招着手，与各路兄弟打着招呼。

张豹子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二当家的过关，不用问任何口号牌号儿，只管放行，谁要为难，误了大事，格杀勿论。而其他的人，则必须会下山上山的统一暗号儿，佩戴通行牌号，否则，不予放行，违者，轻者，打一百杀威棒，重者，倒挂在大庙前的柏树上，扒去所有衣裤儿，冻上半宿。冬天，冻得半死；夏天，蚊虫咬地浑身的红包儿，奇痒无比，半月不会退去。对于黑虎的这一点，是所有头领们都羡慕的，只要是他黑虎的事，就是大哥张豹子的事，谁都不准放半个屁儿，谁让他黑虎是大哥的死难兄弟呢，是这三峰山的二头领呢。

柳儿的出现，是张豹子眼前一亮。这几天来的所有不顺一下子丢到九霄云外去了。没想到这张秀才神算子聪慧多才，她的闺女也这样超凡脱俗，水灵的像天上的仙女一样。

“你叫柳儿吗？”张豹子斜着眼问。

“是的，你是张头领？”柳儿直直地看着张豹子。张豹子让黑虎坐下，示意手下满了一杯酒。

“不错，我是大首领，没想到张秀才家里出了一位有胆有识的女豪杰啊，你只身敢闯我这三峰山，真是令在下佩服之至啊!”说完，张豹子哈哈大笑起来。

“柳儿没有什么侠骨义胆，只是为了救父啊！”柳儿冷静地说。

“你不怕死吗？”张豹子又喝了一杯。

“柳儿怕死能上你这三峰山吗？”柳儿眉毛一竖。

“好，痛快！”

“你看见那张纸条了吗？”

“看见了！”

“你当真想救你父亲？”

“那还有假！”

“你愿意嫁给我，作这三峰山的压寨夫人”

“只要你放了我的父亲！”

“此话当真！”

“一言九鼎！”

“好好好，好个痛快的女子，张秀才明天一早准时放人，兄弟们，带夫人去厢房，好生看待，三天后，我要与夫人完婚，来来来，黑虎，我们弟兄先来喝三大杯，庆贺庆贺！”

柳儿被两名土匪带进一间修葺一新的厢房里。厢房中摆满了绫罗绸缎儿，宽大的雕花大床上，有两套松软舒适的缎被儿。

柳儿点燃了三根烛，她走到窗前，向南望去，整个秦岭都笼着一层厚厚的雾霭。一会儿，起风了，窗子上的帘子在风中一漾一漾的。山上的松柏在风中一浪浪地翻着黒浪儿，唱着美妙的歌，几只蝉儿在窗外的矮柏林里打着嘶哑的鸣儿。

柳儿睡不着觉，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那黑色的屋顶。远方的大庙里，传来了一声高于一声的划拳行令声，柳儿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到底将走向何方，自己的父亲在哪里，张豹子会不会反悔，既不放父亲，又要占有自己。她不敢细想，她一遍又一遍的在心里嘀咕，黑虎啊黑虎，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忽然，柳儿看见了屋顶上有一张蛛网，一只褐色的蜘蛛正在将粘在网上的一只飞娥一层层地缚住，那只美丽的蛾子使出了浑身的劲儿，却始终挣不脱那张无形的手。她的眼泪禁不住地涌了出来，柳儿啊柳儿，你不就是那只被缚住的蛾子吗，那褐色的大蜘蛛就是张豹子，你已经被人家五花大绑，你是人家口边随时都可以吃的一片肉啊！

划拳声又大了起来，她听得出来，张豹子输得最多，他喝得醉醺醺的，正在大声地骂着人。在后来声音小了下去，听到了黑虎的声儿，令将大当家的送去睡觉。

几刻钟后，四下里静悄悄的，突然，一条黑影在窗前一闪，接着，传来了那既遥远又熟悉的声音，“柳儿，明天放你父亲回家，三天后，你和大哥完婚，你放心，我会相机而行的，快睡吧，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