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一嗯了一声。
十安只管听着没再说什么。长一思虑半日,终归又挤出来一句:“那我还要嫁他吗?”
他埋着头似笑了一声,这一声有那么股子无奈何的意味:“我是男子,不知女儿家心思。我只知道,我是男子要娶就娶自己的心上人,若我是女子,也是要嫁予心上人的,断不会草草了了自己一生大事。”
她有些发懵,呆呆问道:“何为心上人?人那么大,心那么小,如何装得下一个人?”
十安叹了一口气:“心上人,就是自己喜欢的人。只有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才会开心,才会自在。不然,若是迷迷糊糊的办了自己的终身大事,刚开始可能没有多大关系,反正已经这样了。可是若时日一长,就会心存遗憾,毕竟没能等到对的人。”
长一在心中雪亮雪亮地过了一遭,像是听懂了。又追问:“那我要怎样才明白自己是否喜欢他,怎样确定他是不是自己的心上人?这种感觉太玄妙了,我不懂。”
十安有些乏了,那碗药药性发作太快,催眠效果也是不错。可想到自己才从睡梦里醒来,又继而睡去实在不好,倒不是怕长一觉得他嗜睡如猪丢了面子,又或者有什么在别人家里不好意思多睡的顾虑,只是单纯觉得睡多了对自己的腰背不好。轻轻挪了个位置,反正下了决心不再睡,不妨就发发善心为她解了困惑,也算报答她这几日的奔劳。
他让她靠他靠的近些,便道:“你若是喜欢谁,见到他就会满心欢喜,就像你吃樱桃一样,香甜甘美。若是见不到他,就会觉得失落,惆怅不安。就如书中所说,乘彼垝垣以望复关,不见复关泣涕涟涟,既见复关,载笑载言,你若见到他有这种感觉,他便是了。”
长一恍然,虽不懂他说的乘彼垝垣是指什么,却听得懂怎样才能称之为喜欢,也明白了自己对小白的心意。自她同小白相熟,他便从来一副泰山崩于前连眼睫毛也不动一动的性子,方才竟在她面前显出这等示弱的姿态,对她说自己先前躲她只是想要理清头绪,他能这般说委实有些不同寻常。她心里却是也有些许拨动,但却没有喜悦。
她突然欢脱的笑了两声:“我懂了,我不嫁小白,他不是我的心上人。我的心上人须得我自己喜欢,我喜欢方才可以嫁他。”
继而僵了僵,抬头来望十安,眼睛里亮晶晶的东西闪了闪。
十安被她瞧得不自在,咳了两声道:“你看我作甚,莫不是你瞧上我了,想要我做你的心上人?”
长一如遭雷击,赶紧挥舞着双手撇清回到:“不是不是,我怎么会如此有眼无珠,你长得这般好看,我岂敢眼高手低?”
十安一双眼却黯了黯。他自黯然了好一会儿,长一因无从知晓他缘何猛然地就黯然了,也不便打搅,只望着远处那个空空如也的花瓶,这是岚愚送给轻河的生辰礼物,虽是花瓶却无花可插,当真是暴殄天物了。
十安突然深深地将头埋进自己肩窝里,闷闷道:“长一,你的成语都是从哪里学的,简直出神入化。”
长一以为他是在夸赞她学识渊博,随即眼睛冒着金光笑问道:“可是赞我聪明。”
十安闷气嗯了一声。她瞬间自信大增,回了一句:“颇有见地。”
十安没理她,长一又道:“那你可有心上人?”
他了然道:“自然是有,不过这些与你无关。”
长一惊讶了一会儿,睁大眼睛,十分震惊。震惊过后,却莫名心里有丝失落。
不知何意,这话是她自己问的,十安也并无隐瞒直言相告。可是从他口中给出的答案,却不是她想听到的,她不懂为何这心下郁闷得紧。只道自己心胸狭窄了些,自己没能得了良缘便见不得他人好,又在心里暗暗责备了一番自己。
“那十安的心上人,定然是十安极喜欢之人。”她笑着问到。
十安实在是乏了,打着呵欠说道:“你这不是废话吗,这心上人不喜欢如何能称之为心上人。还有,喜欢的人不一定就是心上人,而心上人一定就是自己喜欢的人。如此浅显易懂的道理,你怎就如此愚钝。”
话落,晃眼看到长一茫然失落的神情,十安心道定是自己说的过分了些,不该说她愚钝。刚想开口解释自己并非想要奚落她,却不料想长一开口打破僵局:“你说的好复杂,我不懂。喜欢不就该是心上人了吗,如何喜欢就不一定是心上人了,你说得我好头疼,想不明白。”
十安扶额,原来她是深究这个,还以为她是不高兴他说她憨痴,没想到她的关注点果然与众不同。外间人都道九色腾鹿生性善良单纯,不惹尘世里那些俗事,不问人情一派天真无邪,却不曾听闻腾鹿一族还是心智残缺的,如若不然,定是这长一是个例外。
十安打断道:“这些你想不通就不要为难自己,想多了也是头疼。我真的困了,你出去,我要歇息了。”
长一本想再深问上一二句,了解个大概也是好的。只是见十安没了心思,且顾念着他的伤势也就没再打扰,静静将药碗拾走,去了轻河房里。约么着轻河应该懂得这个道理。
此间轻河正在喝茶,刚从岚愚哪里讨来的一饼青茶,凌水一煮香气袭人,长一进来时便闻到了。
轻河闲闲地用茶杯盖浮着茶水道:“回来了?桌上有清茶自己倒了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