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起时分,在三安棉纺厂的保卫科内,二十多名警察分成三组,对三批与案件有关的群体展开询问。这些人里,有两批家就在棉纺厂内,另外一批也离得不远,为了方便,王强也没有坚持把他们带回队里。这个年代,鱼水之情的说法还很主流,公安队伍的作风还是比较人性化的。
萧磊很忙,忙着根据目击者的描述给凶手画像。
在三安市局,这时还没有专业的画像师,当那几个在涵洞里见过事发当日黄牡丹身边男子的小孩儿七嘴八舌描述那人的模样时,他自告奋勇地提出可以画像。
这个举动让王强高兴坏了,这两组目击者所描述的疑似凶手听起来是同一人,但缺少直观的参照,以往遇到这种情况,都要向地区公安处求援,没想到萧磊还有这一手,让他喜出望外。
萧磊前世因为喜欢雕刻,很是下功夫学了学素描,在警校上学期间,也在张启明的引见下,跟省厅的模拟画像师请教过。这次正好排上了用场。
张天陆找到的这四个小孩儿,有三个是棉纺厂的子弟,领头的是基建科科长的儿子,正在上小学三年级,是个戴眼镜的小“书生”,那个通向涵洞的通道就是他发现的。
在这个时代,还没有专门的书皮纸卖,小孩子的书皮都是家长给包的,用的纸千奇百怪,有的用挂历纸,有的用牛皮纸,这个小眼镜儿的书皮,用的是他父亲办公室淘汰的废旧图纸。
就在他的一本课本上,恰恰用上了一张棉纺厂60年代的管道示意图。
正是好奇心旺盛的年龄,探险和宝藏是男孩子做不完的梦,他和几个小朋友把自己的书皮翻来覆去的研究,没想到真的找到了这个隐秘的通道。
本来通道口是用几根钢筋焊死的,这几个小家伙非常有毅力地用锯条将之全部锯开,找来一块大三合板盖在上面,还特意在上面用细线绑了许多草,把它伪装起来。
幸好那个地方少有人去,不然若是成年人一脚踩上去,真会出大问题。
张天陆能找到这几个孩子也很费了些脑筋,还是王虎山给他出了个主意,找了几个院里的孩子四处散播消息,说保卫科的人在涵洞里找到了小人书和弹弓、纸炮枪,让失主去认领,不然就没收了,这才守株待兔地找到了人。
一问之下,他们几个果然在那天清晨见过黄牡丹。
说来也巧,就在黄牡丹遇害的前一天,小眼镜儿的奶奶带着他的堂弟从老家来三安,为了向堂弟吹嘘自己的秘密基地,这孩子几乎一晚上没睡,早上不到六点就爬起来,又去邻居家叫醒几个小伙伴,带上堂弟来到涵洞炫耀。
当黄牡丹和那个凶手走进涵洞时,是正在拉屎的堂弟首先看见二人。四个小孩儿根本就想不到,他们和怎样的危险擦身而过,如果那个凶手在发现这几个孩子之前就对黄牡丹下手的话,他们几个很有可能会被灭口!
至于那个见过黄牡丹的村民,那条小路尽头的玉米地,就是他家的,说起这块地,这个农民就是一肚子怨气,直骂村里干部坑了他,这地自从包产到户分到他家,每年一到地里庄稼快熟的时候,都会有棉纺厂的人来偷。
前几年还不算太严重,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这几年棉纺厂效益不好,无所事事的工人就像过境的蝗虫,不论生熟,有啥摘啥,这位农民只好每到庄稼快熟时都在地里过夜,就这也挡不住一波接一波的“搬仓鼠”。
那天早上,他的确在地头见过黄牡丹,按照他的讲述,这个女子起初是一个人来的,骑着自行车,他一看就知道这是个偷玉米的,就藏在玉米地里想抓个现行。
谁知他还没藏好,就有一个戴墨镜的男人从后面追过来,和那个女子说了几句话,还抽了她一个巴掌,把她抽倒在地,他以为是俩口子吵架,还出来劝了一声。
看见他从玉米地里出来,那个男子吓了一跳,随即把女子拖上便走,那个女子挣扎了几下,但那男子在她耳边说了几句不知什么,她就安静下来,老老实实推上自行车跟上走了。看方向,正是沿着大坡向东去的
随着这两拨人的笔录完成,黄牡丹遇害当日早上的行踪终于全部串了起来。
当日,凶手在黄牡丹准备摘玉米的时候,追上她意欲行凶,被看庄稼的农民打断,随后劫持上她去到涵洞里,因为有四个小孩在里面,再次打断了他的计划,直到从涵洞里爬到地面上,走到那个僻静的煤棚里,黄牡丹的好运气终于用完,被凶手残忍地先奸后杀。
由此看来,基本可以排除这个凶手是临时起意的抢劫杀人了,而是以黄牡丹为目标的有预谋的跟踪强奸杀人,凶手事后把几十块钱拿走的行为很可能是故布疑阵,想制造抢劫的假象,误导警方。
等到笔录做完,两拨目击者签字摁手印的时候,萧磊的画像也已经完成,两幅画像的相似度高达九成,已经可以认定是同一个人。
把两拨目击者聚到一起,综合他们的意见,重新微调了画稿后,萧磊把它递给了王强。
画稿共有两张,一张是涵洞外的戴着墨镜,一张在涵洞里的,没有戴。
此人身高大约在一米七零左右,平头,皮肤黝黑,体形精瘦,粗眉毛、小眼睛,一副凶相。穿着白背心,黑裤子,左臂有醒目的纹身,是一条龙尾巴,推断其背部应该纹有龙的上半身。
把画像给在场的警察传阅了一圈,没人认得。王强随即给万江河打电话汇报了情况,得到王江河首肯后,安排一名警察拿上画像去连夜印刷、张贴,并安排发出协查通报上报地区公安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