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那个包着青色缠头的大叔,他因为交不起鸦片税,被保甲逼着用儿媳妇抵,妇人抵死不从,被一巴掌推在石磨上撞破了头,红色的血和白色的脑浆淌了一地,就因为才八个月的婴儿一直哭,哭的保甲心里烦踩到了狗屎,他就让人把孩子活活钉死在墙上。
“完了,这下子真要出事了。”景卿在北大时参加过不少的学生运动,就算和警察军队发生最激烈的冲突时,他们也只敢挥警棍,从来都没有荷枪实弹过,可在这个荒僻的边城,这些统治者竟然对着老百姓架起了枪,这是要……屠杀!
翔飞只得回头不知第几次和这些人强调:“进城后只挥旗喊口号,不能随便抢店铺里的东西,不能随便的打砸,更不能伤害县城的百姓。”
城南门好安静,安静的像一座千年古刹,若不是城门上触目的黑紫血迹,若不是地上鲜血横流,若不是城墙上像吊死鬼一样挂着的一排排尸体,谁又会想到在不久前这里发生了一场大屠杀。
景卿出不了城了,四个城门都紧紧锁住,景卿看见了城楼里架起了机枪。
翔飞因为再次在人群里强调纪律没有赶在前头,当他听到枪声回头时,正看见特派员被机枪把胸膛打成了筛子,他来不及惊呼就看见一层层的人们倒下,没有铺垫没有过渡,死亡的那样霸道决断。
城门外的山路上从四乡八寨赶来的农民大约有万人,正如水滴汇聚成大海喧嚣着四处流淌。翔飞和特派员以及四十多个协会成员及青年学生在规矩这些海浪,以防止他们发生混乱。
愤怒、恐惧、悲伤各种因素在翔飞的心里燃烧,他拨开身前横冲乱撞的人们大步向前,迎着子弹一秒不停的向前。
景卿的脑壳嗡的一炸,下意识的喊了一声“翔飞”就僵在原地,浑然不觉周围靠近的拿枪的身影。
他们是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因为被迫种植鸦片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土地,粮钱税、火耗税、鸦片税、人头税这种税那种税从出不穷,他们屋不遮风雨,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挣扎在统治者的各种摧残之下,现在已经有人把他们的潘多拉魔盒全数打开,那些愤怒的火焰势必将燃起一场熊熊大火,将这个万恶社会的旧制度焚烧殆尽。
刀铭迅速的把眼下的情形在脑壳里过了一遍,计算着他和景卿之间的距离,计算着救他的可行性,最后他牙一咬,提着翔飞未受伤的一只手臂“走。”
三天后五十六具尸体全给运到山里喂了狼,龙山的县长陈远桥倒是为百姓做了件大好事,起码他喂饱了山里的狼,不用他们在大冬天出来觅食骚扰周边的村民。
昏黄的阳光无力的照着这座边城,照在城门上一个个被刺刀钉住的人惨白的脸上。
南门城楼上的士兵已经看见了接近的队伍,他们的手扣在了扳机上。
这一场杀戮,共死了五十六人,伤百余人,被捕十三人,所有人的尸体被钉在城门上挂了三天,引得乌鸦一个劲儿的来盘旋,引得山里的狼一见天黑就在不远处嚎叫。
景卿见翔飞没事,长吁一口气身子软下来,却发现自己已经被十几杆枪围在了中间。
看着刀铭已经把翔飞从地上拉起,景卿对他们惨然一笑,嘴唇动了动:“快走。”
城门里面四周早就围上了士兵,他们在巨大的震撼里更紧的抓住手中的枪。景卿根本就无法靠近城门,那么冷的冬天,急出一身汗。zvx。
日头还没有完全落下来,三姨太就到了陈县长的府邸,送上一张五万大洋的银票外带一副宋徽宗的丹青水墨画,还有一个半老徐娘风韵犹存的湖南前名妓。龙山死了五十六条善良无辜的生命,龙山抓了一个大少爷龙景卿,却让陈县长一边在女人身上驰骋,一边做着升官发财的美梦,这次他可是赚大发了。
三姨太花这么多钱无非就是要买景卿的一条命,原来在陈县长眼里,景卿是值这个价儿的。
景卿坐在黑黑的阴冷的充满腐臭味道的大牢里,身上火烧的一样疼,却忍不住笑了:“石黑虎,看来我要先走一步了。我对不起你,看来这次真的是要抛下你一个人,你一定恨死我了。”笑着笑着,热泪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