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于役,不知归期。
显奕走后,城里一瞬间空了,可是空的不是城,是心。
整个邺城都戒备起来,匆忙的行人看不见愁苦的脸,停留的人却不知他们纷繁的情绪,我害怕看见那些往来的商人,他们每个人都将自己武装的严严实实,像蹲据在一角野兽,欲在这纷乱的时候夺一杯羹,吸一口血。
每隔半月,显奕便会传来书信,让我安心。可是我仍然知道,南阳诸葛拒绝了他,他没有说太多,可言语中却是无尽扼腕,万般难过。曹操决心要一统中原,我真的不敢想象我们能撑多久,难道当真如显奕所言,三年?三年便是归期或是末日?
我几乎日日登上城门,极目远眺,仿若可以看见身在幽州的他,此刻她怕是愁眉紧缩?还是想到对策?我想念他,想念他褐色的眼瞳,潋滟的眸子,想念他磁石的声音,想念竟让人窒息,让我后悔没有与他一同去,哪怕看着他也好。便听见身后重实的脚步声,佩剑与铁甲相击,一种冷清寒彻的嘶叫。
我定神拉回思绪,回首望去。只见来人一身戎衣,一脸的疲惫却又坚毅之极,正是审配。
显奕曾说他“正南忠直言无隐,廉能志不贪”。命他与将士苏由守卫邺城,几乎日日都会照面,却从未长谈过。他今日竟与我并肩看这一片荒凉,倒也交换了一般心境。
“审将军可觉着四周太过安静了?”我不喜这种安静,叫人难受。
“一点也不安静,相反,喧闹之极。”他的声音浑厚之极,很樽浓烈的酒。
“哦?”我不油生畏,端正身形。
只听他道,“哼,你听,三公子在攻大公子,平原上嘶叫的战马声;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曹操在洹水对岸观望恐怕开怀大笑了;二公子,”他重重叹了口气,沉声道,“是时凶臣逢纪,妄画蛇足,曲辞谄媚,交乱懿亲。纵然他聪亮明允,刚断英特,只怕也无力回天!”
“倒真是热闹之极。”我冷笑道,心里寒彻,又不觉为显奕担忧。
审配似乎有所察觉,转而道,“依二公子之才,定当相安无事,夫人不必担心。我审正南即便身死,亦不会让曹瞒过了洹水来!”
他的眼神异常坚定,迎着满城的风,似是下了誓言一般,言之凿凿。却又听到他道,淡然充满苦楚,“显奕,他终是不易的。”
忽的一阵风,竟叫我听不真切。
趁着此刻尚有的宁静,审配望着远方,仿佛穿过远空看见从前,缓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