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在她眼里一直是正直、高大的,可是现在……他说出的那些话,真的太可怕了。那些话,击碎了她心中最坚固的堡垒,一个美好世界的梦,轰然崩塌。
“爸?”水云波用不确定的语气、试探地唤了声,仿佛父亲说的话也大大超出他的意料之外,他有些发愣。
“跟一名仆人较劲?你闲得发慌了!有这种时间,用来多学些经世致用之道才是正理!你看看你干的这些事,哪件是上得了台面的?上次上门去打架,这次找人来打架,打打打,这是莽夫的行为!要做坏事就要做得天衣无缝,轻易就被人抓住把柄,你真是愚蠢到家了!下次再犯这种低级错误,我就不是用皮带,而是用鞭子抽了!”
水蕙风用尽浑身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的颤抖,她想,她该敲门了。于是,她举手,像被人操纵的木偶般,敲了敲门:“爸,请开门,不要打哥哥了,求你!”语声抑制不住的慌乱。
门呼的一声被拉开,水蕙风几乎是跌进去的。抬眼看到的,是兄长跪在沙发边上,刚刚拉好裤子的姿势,还有他狼狈回头,半边被打得高高肿起的脸。
“小蕙!”水惊澜板着脸。父子俩长相酷似,水惊澜也有一双漂亮的单凤眼,只是现在充满怒气,看起来有些迫人,他的手里还拎着水云波的皮带,“你来干什么?没看到我在教训你哥么?”
水蕙风心头一阵尖锐的疼痛,爸和哥,他们都很会换脸……
她抬起头来,恳求地看着父亲:“爸,您这样打哥哥,我和妈都会心疼的,请您饶了他吧。哥哥受了伤,就不能上学了。耽误学习,多不好啊。”
水惊澜似乎被提醒,又余怒未消的样子,狠狠瞪了儿子一眼,把皮带掷过去:“滚起来!”
水云波一声不吭地捡起皮带,系好,忍着痛,扶着沙发站起来,回头看妹妹一眼,挤出一丝笑容:“小蕙,谢谢你。”
水蕙风摇摇头,看着面前这张脸,仿佛变得陌生了,还有些扭曲……心很疼,疼得不敢呼吸。为什么要这样?哥哥,为什么你会是这样的?
为什么,你们一个两个,都让我失望?不是我所认识的人了,变了,我的父亲,我的哥哥,我真的,不认识你们了……
强忍着悲怆,她伸手去扶水云波:“哥,我扶你回房间上药吧。”
“不,不用。”水云波推开他,一瘸一拐地往外走,每走一步都有低不可闻的抽气声,可他仍然固执地、一步不停地往外走。
“爸,我下去了。”水蕙风欠了欠身,退出书房,跟着水云波走下楼梯,直到看他蹒跚着走进房间。
“小蕙!”水云波忽然冲出来,脸色已经煞白,像见了鬼似的,指着水蕙风,“是你进了我房间?”指尖有些发抖,声音都变调了。
“是的,妈切了水果,叫我送给你。”水蕙风异常平静地道。
“你……你……”水云波嘴角微微抽搐,眉心直跳,“你有没有碰什么东西?”
“没有啊,我放下就走了,我刚好看到一部小说的结尾处,急着回去看呢。怎么了?”原来,撒谎也会成为一种本能反应。原来,不是只有他们会戴面具。
水云波的手缓缓垂下,像是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伸手扶住门框:“哦,好的。没什么,我只是看到桌上乱了……我没胃口吃,你把它端走吧。”回身拿了果盘出来,递给水蕙风。
水蕙风默默端了,转身离开,脸上的表情竟然出乎意料地控制得很好。
回到自己房间,她坐下来,像木头人一样,捡起果盘里一片苹果,一口一口吞着。吞着吞着,哇地吐出来,吐了一地……
同一时间,水惊涛的书房,手机响,水惊涛接起来:“二弟?”
“大哥。”由于安静,手机里的声音十分清楚地传出来,“对不起,是我没有教育好云波。这小畜生,我回来审问他,他招认了,果然是他!我狠狠打了他一顿,明天押他来给微尘道歉。”
水惊涛微微一怔:“二弟,我不是对你说,好好跟孩子讲道理,不要打骂他么?”
“大哥!”水惊澜余怒未息的声音,“这小畜生竟然堕落到跟小混混交朋友,还唆使他们打人,我怎么还能不管教他?若是换成云川,大哥恐怕早就把他打得半个月下不了床了!我们水家怎么能出这种不肖子孙?是我的错,是我疏于管教,大哥,我对不起你……”
“别这么说,二弟,云波是个懂事的孩子,偶尔头脑发热、意气用事,在少年人身上是难免的。云川比他年长,也常常会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何况云波?”说到后面一句,水惊涛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想到水云川曾经冲动的模样。
嘴里有些发苦,他轻轻道:“教训过就好了,至于道歉就不必了。他到底是少爷,要面子的,太过强制他,会适得其反。”
水惊澜沉默了两秒,应了声:“好的,大哥,谢谢你。”
水惊涛嘴角扬起一丝近乎宠爱的笑意,像面对幼时的兄弟:“兄弟之间还这么客气?早点休息吧。”
“嗯,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