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蕙风一惊,胡乱把脸在被子上蹭了蹭,转过身来,说话还带着鼻音:“妈……”
“你哭了?”本来就在惶恐不安,被女儿脸上残留的泪痕又吓了一跳,“怎么回事?”
“哦,我只是……”身子还在颤抖,水蕙风努力克制着,装出不好意思的样子,垂下眼睫,“我刚看了一部小说,悲剧结尾……”
如果是小说,那就好了,随便主人公爱得天翻地覆、惊世骇俗,读者看过也就看过了。可是……这是现实。
“他凭什么可以天天在那人的眼皮子底下,受尽宠爱。”
“它要冲破那道禁忌的防线,它要撞破那个道德的牢笼,它摁捺不住了。”
“在梦里疯狂地拥抱ta、占有ta。”
“我为什么会是水家人?我宁可是个外人,那么,也许,我还有机会……”
那些句子,像一道道闪电,炸响在她面前,照出她惊骇的、苍白的脸。
哥哥,你内心的魔兽,是对大哥的爱恋么?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了……
和微尘打架,夜晚与小姑的通话,在自己面前闪烁其词,还有微尘被小流氓挑衅,一次又一次,原因何在,已经很明显了。
她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边,发生在自己亲哥哥身上。男子之间,又是兄弟,这怎么可以?
脑子里只剩下一片杂乱,像无数支离破碎的画面,畸形地交织在一起,扭曲着、狂舞着、晃动着……
“你倒有闲心看小说。”母亲一拽她的手,“快去救你哥。”前一句带着怒气,后一句又变得软弱。
水蕙风轻轻挣脱她的手:“妈,您别上去了,我一个人上去吧,万一爸又怪您。”看着母亲急出一头汗,她心里不忍,柔声道,“别担心,我去劝爸,没事的。”
转身向三楼奔去。
书房门关着,水蕙风凑到门口,正想举手敲门,听到里面传来父亲具有金属穿透力一般的声音:“想明白我为什么打你么?”
明明声音不高,却击透了她的耳膜。
她举起的手停了下去。
水云波喘息的声音,看来痛得厉害。喘了几下,轻笑起来:“爸,您要给大伯一个交待,我知道的,我给您丢脸了。您尽管打吧,打得越狠越好。”
里面停了两秒,“啪”的一声,声音响亮,竟似扇了水云波一记耳光。水蕙风惊得心头一跳,下意识地用手捂住嘴,可是没有敲门。像是一种直觉似的,她想听到父亲的回答。
“没用的东西!”水惊澜怒斥,“为一个分文不值的下人,放低自己的身价,去找那些流氓混混打架!你记不记得自己是水家人?水家是k城第一世家?”
“分文不值?”水云波的声音有些含糊,像是捂着脸,“爸,您不会没看到大伯和大哥对他的器重吧?他把您儿子都比下去了!将来可不要爬到我们头上?现在他在学校里光芒万丈,谁会把他当成下人?他是水家人,他在大伯家的户籍上!”
“这又如何?”水惊澜冷笑。这声笑,听在水蕙风耳朵里,心头又是一跳。
“他再怎么受宠也不可能变成真正的水家人,改变他低贱的命运。不过是凭着他那张脸,还有俯首贴耳的奴才相,博得你大哥的宠爱。”水惊澜的声音低下去,听起来有些阴沉,“这种人,想要挤进上流社会,只有一种途径——做主人的男宠。你以为,水家会放任一名男宠当道?水家是有规矩的,不可能任凭家主胡作非为,何况云川现在还不是家主!”
水蕙风脑子里轰的一声响,然后是持续的嗡嗡之声,仿佛有数万只蜜蜂飞了进去。
她想要捂住耳朵,把书房里传出的声音屏蔽掉。可是又想继续倾听,听自己最亲的两位亲人到底说些什么。
她不相信自己听到的是真的,她一定是产生了幻觉。是因为刚才看到那本日记,到现在神智还不清醒……一定是这样的!
男宠,男宠,这么可怕的字眼,父亲竟然会用在微尘身上。那是一个干净得像山里的清泉一下的男孩啊!
为什么?他有什么错?为什么要这样污蔑他、诽谤他?他温润、善良、坚毅、勇敢、隐忍、淡泊,他对大哥的忠诚,是她亲眼见到、亲耳听到的。
因为这些优秀的品质,他才会博得那么多人的喜爱和赞赏。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难道,拥有出众的人格魅力,也是一种错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