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秀才在杨全的势力范围中调查走访了半个月，大为心惊。这个便宜女婿，居然有了如此庞大的产业。再看杨全的管理，如此粗放的管理形式，居然能够掌控几百万两银子的生意，掌握几万人的生存大计，让聂秀才直摇头。

当年闻香教上百万人，组织架构严密，也没有杨全如此庞大的财富。真不知道这个女婿的财富是怎么得来的。他才行商一年而已。

想到这，聂秀才有些老血沸腾。或许，这个女婿真能问鼎九五。

很快，聂秀才构建了一个类似大明朝廷的管理架构。虽然杨全只有几万人，管理起来也是名不正言不顺，但不妨碍聂秀才将杨全视为明主，现在先将未来朝廷的架构支撑起来。

当聂秀才将架构详细的讲解给杨全听过以后，杨全皱着眉头，半天没有吭声。

良久，杨全缓缓道：“大的方面我不懂，我只说两点。一是关于人口分类。大明朝有士农工商，户籍有军户、匠户、乐户、贱籍，民族有高低贵贱。在我看来，将人口分类，正是大明内忧外患的根源。”

“皇族与士大夫共天下。太祖的一句话，将士族的地位抬得太高。秀才不用服役，可以免除一半的钱粮。举人完全不用服役缴纳税赋。官员更是占据大量田产，不缴纳一分一毫税赋。大家都不缴纳税赋，朝廷拿什么去打造军队？什么去抵御外辱？拿什么去剿灭流寇？”

“商人地位低下，不能科举，没有上升的渠道，让掌握大量财富的商人心怀怨恨，对朝廷没有好感，每逢大难，必定囤积居奇，大发国难财。”

“军户世世代代都是军户，匠户世世代代都是匠户，乐户生的后代都是贱籍，这些人都对朝廷充满着怨恨，能跟朝廷一条心吗？”

“军队不能打仗，匠人不能用心打制军械，朝廷拿什么去打仗？”

“各民族不平等，是西南叛乱、鞑子寇边、建奴犯境的重要原因。朝廷对汉人以外的其他民族，要不打压，要不拔高，从没有平等对待。打压他们，让他们心生怨恨；拔高他们，让他们自觉高人一等。总之不能和平相处。”

“在我看来，所有人只要听从律法的管理，只要在律法的管辖之下，人人都一样，没有士农工商的区别，没有户籍的制约，没有民族的羁绊。”

听闻杨全侃侃而谈，聂秀才大为震惊。身为秀才，聂秀才是大明制度的既得利益者。他虽然进行的是推翻朝廷的事业，但对朝廷的制度却很拥护，他想的只是换个皇帝而已。

杨全作为一个最底层的平民，虽然眼界不算开阔，但大明朝廷的很多弊病他却看得明白透亮。大政方针他不懂，这些细节方面的东西他知道得清清楚楚。

“前朝将天下人分为四等，南人为最底层。最后，太祖这个南人夺了蒙元的天下。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因此，将人口分类的事情一定不能做。”杨全继续发表他的看法。

“第二点，关于纳税方面的问题。士大夫不纳税，商人少纳税，沉重的税赋压在自耕农身上，逼迫他们成为流民，逼迫他们造反。流民造反，朝廷没有钱，只得继续压榨这些自耕农。更多的自耕农沦为流民，更多的人起来造反，朝廷何以为继？”

“士大夫与皇族共天下，使得士大夫将天下视为己有，一个个只想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不停的盘剥底层农民，不停的从朝廷身上吸血，却没有尽到自己的责任。”

“商人没有社会地位，却掌控着大量财富，没有上升空间，大量财富不是被埋到地下，就是供他们过纸醉金迷、娇淫放荡的生活。”

“因此，我的看法是，在律法的框架下，尽量做到平等。治下民众在地位上平等，担负的责任应该和其获得的财富平等。如此，虽然说不上大同，好歹能够收买民心。”

听完杨全的第二点，聂秀才迟疑道：“你的意思是……官绅一体纳粮？”

“对，官绅一体纳粮。按田亩面积纳粮，田多就多纳粮，田少就少纳粮，没田就不纳粮。不仅官绅一体纳粮，商人都得交税。”

杨全本身就是一个大商人，他知道商业中蕴含的巨大财富。只要十抽一，大明每年的商税至少一千万两银子以上。

“这……会得罪很多人。”聂秀才迟疑道。杨全的话语打破了聂秀才以往的思维。

当年闻香教起事，虽然教众大都是贫苦老百姓，但主要依附的力量却是当地的乡绅。大明朝乡绅的力量是十分强大的。皇族与士大夫共天下！太祖的这句话深入人心，造成大明朝的士大夫在地方根深蒂固，势力庞大，等闲不敢捋虎须。

但是，随着局势的恶化，最先投降倒向朝廷的就是这些乡绅。徐鸿儒教主也是被乡绅告密才被朝廷抓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