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年十月十八辰时许,杨全的行商大计正式开始。
四兄弟全副武装,配着单刀,扛着长矛,顶着黑眼圈,精神抖擞的牵着四匹驮马。
驮马梳洗得干干净净,头上扎着大红绸子,脖子上挂着铜铃,马背两侧各驮着一篓茶饼,上面用油布盖得严严实实。
他们原本可以从西面出城,但四个嘚瑟的家伙硬是沿着大街绕了一圈,从东面出城。
清脆的马蹄声、悠扬的铜铃声打破小镇的平静,惹得大伙全都出来看热闹。
经过一个多月的行善,四人在乡邻中的印象得到改善,开始有人和他们攀谈。
“咱给梁老爷子运货,挣个脚力钱。”杨全也知道财不露白。
经过聂秀才家的私塾,聂平安朝杨全竖起大拇指,然后指指后院。
杨全冲着大门喊道:“等我回来。”
聂秀才从门里出来,狠狠的盯了杨全一眼,念叨着:“世风日下,世风日下……”然后把聂平安赶回后院。
出了东门,一路向北。
十月中下旬的天气有些寒冷,但四人毫不觉得,个个兴高采烈,热血沸腾。
未时许,驮马队到达一线天。
九月份时杨全在此伏击左帅小队的痕迹早就不见。被鲜血浸泡过的地方野草长得更加旺盛,相比周围的枯草来得翠绿一些。
“歇息一会。”
出了一线天,杨全下令休息。四人下掉驮马背上的茶饼,放开缰绳,任由它们吃草、自由活动。
杨全变戏法一样拿出一口大锅,一大捆干柴、一只清理好的老母鸡、一袋大米、一大壶清水。
三人忙着垒灶台、生火、做饭,杨全去照顾四匹驮马。
他拿出黄豆放到瓦盆里,另外一个大瓦盆中盛满清水。驮马欢快的嚼着黄豆,喝着清水,不时喷着响鼻、甩着尾巴、扬一扬后腿。
滇马耐粗饲,耐力强,善于翻山越岭。负重也不低。杨全在每匹驮马上放置十个茶饼掩人耳目,只有六十多斤(明代的斤,合现代重量约七十五斤),不算重,因此驮马不算太累。
这些驮马在梁老爷子处也不曾吃过黄豆。因此,现在吃到美味的黄豆,十分欢快。
杨全四人对驮马看得很重,恨不得让马匹吃肉。一点黄豆当然舍得。
吃过美味的午饭,四人收拾停当,将茶叶放马背上捆扎好。杨全手一挥,地上锅碗瓢盆等物件瞬间不见。
“走喽!”
悠扬的铜铃声传出老远。
这段路虽然在山区,上上下下尽是坡,但没有特别陡峭的地方。
四人吃饱喝足,一路说说笑笑,一点都不觉得累。沿途的风光更是让几个毛头小伙兴奋不已。
酉时许,四人到达安平镇。
安平镇很小,只有一条由南向北的街道。土路、略显破旧的瓦房、冷清的街道、穿着破烂的孩童,显示着世道的艰辛。
听到驮铃声,很多衣衫褴褛的小孩跑过来,围着马队看热闹。
“今晚就住这吧!已经走了六十里。”杨全道。
梁五嚷道:“我一点都不累。”
“我也是。”大傻附和道。
“你们不要瞎搅和,”梁四骂道:“长途跋涉,不能把力气用光。就住这。”
令他们失望的是,小镇没有伙铺(方言,即店铺、客栈,供脚夫等下层民众使用的低端客栈)。
“小孩,你们知道哪家有房可以过夜?谁说出来这块肉就是谁的。”杨全拿出一块卤肉诱惑道。
“我知道。”个子最高的小男孩反应最快:“我带你们去。”说话间眼睛盯着杨全手里的卤肉,直咽口水。
小男孩把杨全四人带到最北头的一户人家,指着大门道:“就是这。以前也有驮帮住这。”
小男孩高兴的拿着肉片,放到鼻尖猛嗅,喉头不断的吞咽口水。然后毅然放下,拿着肉片飞也似的跑了。
杨全四人住宿的是个寡妇家。寡妇有两孩子,还有公爹。
院子很大,里面有井,还有马厩。
寡妇很热情,话也挺多,有点自来熟。
她自称石刘氏,言称丈夫是左帅军中一位把总,死在同流寇的战斗中。
当把总的丈夫挣了不少银钱,盖起这栋占地四五亩的宅子,还纳了两房小妾。
丈夫死后,石刘氏就将两房小妾连同她们的孩子赶出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