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洛冷了脸,刚要答话,便听见身后惊喜的呼唤:“六弟!”
“二哥……”
本以为会是平平淡淡的相见,但真正面对面时,血浓于水的感情却不受抑制。
青羽苍立刻吩咐:“晚晴,开一坛你带来的‘苜蓿’,燕婉去让小厨房多做几个菜,云留下和我们兄弟一同说说话。”
自然没有人悖意,宫人们欢欢喜喜地备了宴席,又都退去,连燕婉也回避了。
一径畅饮,直到三个平日里丰神俊朗、气度高华的男子连说话都已大了舌头才罢休,青洛唱起北防平乱时学来的曲子,青羽苍吹响紫竹笛伴奏,柳云转着银筷敲击深浅不一的玉蝶,这是他们分殿而居后许久未曾有过的一次放纵,也是他们彼此忽略了等级束缚下唯一的一次放纵。
笛声渐歇,三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一丝沉重,青洛忍不住问:“为何一定要亲自南征?”
青羽苍神色有些悲伤:“因为我想去查清楚母后薨逝的真相。”
青洛震惊而疑惑:“母后不是因病……?”
青羽苍摇摇头:“据我查到的消息,母后的病痛是为了做出能让自己去温泉的队伍和亲征队伍同行的假象,恐怕大傩之前便有了这个决定。只是……她和父皇既然早有部署,想必计策万无一失,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柳云接过话头:“御医院的人也不都是傻子,总有一两个是被买通了或者嘴巴不严的,所以皇后娘娘并非全无病痛。只不过她有疾,同时也有药罢了。而且她一向忧劳太过,本来身体就已经每况愈下。”
语毕良久,青洛仿佛失了神一般,眸中有晶莹的光彩,把眼睛刺得通红。
青羽苍忽然轻轻一笑:“感心之伤,故奏此行,六弟,莫要再劝我了。”
柳云仰头将杯中酒饮尽:“随行。”
“还有我。”坐了整晚、一言不发的轩辕晚晴终于开口。
一时间,三人的目光都倏地聚集在她身上,半晌,青羽苍深吸了口气,沉声道:“别胡闹。”
“我并非胡闹。”轩辕晚晴一字一字说得很清楚,“古有妇好、近有平阳,更有皇后娘娘在前,所以别说什么没有女人上战场的先例。何况轩辕地处西域,皇族自幼便善骑术,我不会成为你的负累,我只想在你身边照顾你的近身事宜。没有你,太/子妃和王姬的身份对我而言一文不值。”
一席话尽,柳云眼中流露出赞赏,青洛眉头拧得更紧,青羽苍握住轩辕晚晴的手、目光深情而感激。
轩辕晚晴凑近去,在青羽苍的耳边柔声问:“难道你愿意跟我分开?”
“我……”话冲口而出却又收住,只有青羽苍清楚他下了多大的狠心才咽回后面的几个字。
轩辕晚晴缩回手,委屈地抿了抿唇:“你到底带不带我去?”
青羽苍只觉手中一空,牵动着心也一空,难受得让人想哭,然而他又不能答应,便只好强笑:“晚晴,此事容我细想,发兵也还需一段时间准备。”
“不用想了。”青洛忽然道,“你们谁都不用去,我一个人足够了。”
“六弟?”
“二哥也不想想,父皇为何传召我回来。”
“自然是要你提早熟悉政务,我出征后你和五弟便要分担父皇的忧患。”
青洛嗤笑一声:“咱们父皇何时做过这等南辕北辙之事,他培养出来一个文能提笔安天下的你,哪儿舍得又放去南疆征战?这种小事还是由我来吧。”
青羽苍道:“六弟,当初派你去守北防,是因为知道你对北边的古战场有所了解、又好烈酒。然而此去南疆,诩罗殇将军已故,虽有副将通其道,但其中凶险万万不是儿戏。更何况,母后她也……”
“二哥,我已接了皇令。”青洛直接拎起酒坛猛灌一口,“如果母后的死真有什么被隐藏起来的内情,那我走这一遭也算赎了不孝之罪。”
“六弟……”青羽苍按下酒坛,“母后不会怪你,南疆之行我替你去回绝父皇。”
“二哥不必再跟我争。”青洛微微一笑,笑容中透着几分苦涩,“难道你真忍心带着二嫂一起受行军之苦?”
青羽苍凝视他,沉默不语。
轩辕晚晴一怔,鼻子发酸。
“六殿下,”柳云开口,“我有一株珍藏多年的药草,并数盒配了赤狐心的黎峒丸,明日便送到你殿上,请务必随军携带。”
青洛笑着抱拳:“却之不恭!云先生的好药,平日里可是求都求不来。”
柳云摆摆手道:“恭维的话可免则免,从此后,云待你和羽苍无二。”
青洛干脆地道了声“好”,目光从轩辕晚晴脸上扫过,细细地又品了一口酒,霍地站起来:“再喝就要醉了……二哥二嫂,我要先告退了;柳云,明日等你那稀罕的药草,可别反悔舍不得。”
“放心。”柳云终于露出一抹笑。
青羽苍和轩辕晚晴起身送他,一直到殿外,才注视着他的背影渐渐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