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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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甜，你说，这世上到底是爱情决定了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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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微凉。
这年的中秋节挨着教师节不远。
各大商场的促销活动又是热火朝天，带动整个城市都跟着沸腾了。
辽氏三天假。
第一天远浅跟辽望在家度过，好好放松了一下这段时间因工作繁忙而疲乏的身体。
第二天远浅去见了赵娟，很久没见面，两人在一起逛逛街吃吃饭，聊了各自的烦心事。赵娟和婆婆的关系依旧紧张，现在弄得她老公都不愿意回家了，一回家就得面对两个女人明争暗斗，赵娟觉得生活进入一个瓶颈，她想要改变，先准备准备，等把孩子带到一岁了，就去找份工作，全职太太在别人眼里是享福，实则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晚上两人各自回家之前，赵娟问远浅，之前查的那些事情现在怎么样了，远浅说，再等等吧。赵娟问她等什么，远浅也答不上来，等一个转折，或是一个契机？她答不上来，只是隐约觉得，有什么东西已经在前方等着她了。
第三天是中秋节，远浅和辽望拎着大盒小盒的月饼回了远家，远浅抱怨辽望带的太多，远爸爸单位本就发了月饼，他们还送这么多，这得吃到猴年马月去了，辽望说，谁让咱们公司福利好，远浅拿眼横他，是是是，托了您大老板的福。远爸爸远妈妈瞧着他们掩嘴笑，一家人在屋里其乐融融，也算是过一个圆满的中秋。
那夜月朗风清，太过美满的花好月圆夜，衬得这世界太祥和宁静。
只是远浅远眺那天边的玉盘，竟忽生一缕萧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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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后回到公司，又是一片案牍劳形。
远浅忙碌中得到的第一个大消息，是李丽在她们公司连跳几级，直接由之前一个部门总监直升到coo。李丽在圈子里本就是出了名的交际花，这消息一出，顿时在各公司都炸开了锅。远浅从办公室听来，李丽的晋升，很大一部分是因为跟辽氏签订的几份大单，不久前，更是独揽几大企划案，帮助她们公司与辽氏结为长期战略合作伙伴。
远浅听到这些东西的时候，记忆倒回到高三那会儿，李丽曾说过搞定辽氏是她职业道路上最重要的一搏，然后又想起上次吃饭时，李丽表示不急着结婚等事业再稳定一点时辽望那细微的表情变化。
她扯动嘴角。
恰时手机铃声大作，她一接起来，就听见李丽那掩不住得意的声音。
“浅浅啊，我今天新官上任，晚上请同事朋友们在公司附近的会所开派对，辽展也来，你跟辽望也一块儿过来呗！”
远浅半笑：“不了，你们玩儿吧。不巧我和辽望刚好今晚有安排，估计去不了了，改天再专门回请你们给你庆祝你看怎么样？”
李丽心情正好，也没多挽留：“那好吧你们小两口自己过二人世界去吧！”
挂了电话远浅将此事如实报给辽望听，辽望说，正好我也不喜欢那样的场合，下午下班了，我们早点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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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到了下班之后，辽望又说，既然李丽都说让我们自己过二人世界了，那我们就不要违背别人一片好心吧。
于是坳不过辽望难得的浪漫，远浅跟他居然选择去市区看电影。
节后的电影院人不算多，影片和场次让他们挑花了眼。选了半天，最后两人选了一部上映不久的爱情喜剧片，然后在附近随便解决掉晚饭，在开场前像大部分看电影的男女一样，买了爆米花和可乐，就钻进了影院。
这是他们第一次做这种小情侣会做的事情，由于是爱情片，这个影厅刚好是情侣厅，看到后半截的时候，周围的一对对居然都忘我的亲密起来，而他们正前方的那一对，更是吻得如胶似漆，远浅坐在后面好不尴尬。
她想掩饰自己的不安，于是伸手去抓右手边的爆米花，这一抓，竟刚好碰到辽望也同时伸过来的手，她转头望他，却见他正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
黑暗中只有大屏幕上那点光照着他的侧脸，而他与她对视几秒之后，视线不自觉地下移到她嘴唇的位置。
远浅的脸一下子就涨红到发烫。
“我们也不能不合群吧。”
他丢下这句话后，就倾身过来，压住她的唇。
电影中的音乐游在她的耳边，配着男生对女生表白的声音，她突然好似回到了很久以前，唇上细腻的触碰感让她酥麻。
她与他从订婚到结婚，亲热次数也并不少，但没有哪次，像这次这般纯粹和自然而然，就好像他们是初识的男女，献出自己最宝贵的初吻一般。
这个吻，没有激烈，只是平淡而柔软的浅吻，却持续很久。
她听见自己的心脏怦怦直跳，仿佛十几岁遇见喜欢的男孩那样，忐忑而慌乱，紧张又甜蜜。
最后双唇分开之时，她看见他的黑色瞳孔在暗光中闪闪发亮。
那柔和的目光将她包围。
她想，完了，她真的有一点喜欢上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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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电影院出来，两人都察觉到跟平时的感觉不一样了。
此时时间已晚，他们坐车到家，一路上居然彼此都没有说一句话。
直到停好车从车库里出来，他才不动声色就拉起她的手，十指相扣往家里走去。
远浅用余光瞄他，他虽然摆着一副扑克脸，但脸上的线条看上去已柔和太多。
那副想温柔又要故作冷漠的样子，让她突然就轻笑出声。
手上的力度又加大一些，再看他的脸，已换上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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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风吹啊吹。
何故撩人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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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望先踏进辽家的大门，刚换下鞋子。就杵在了门口。
“怎么了？”远浅跟着进屋，关上门一回身，就看到了沙发上不省人事的辽展。
郑姨一边拿湿毛巾帮辽展擦脸，一边向门口的两人解释：“李丽晚上开派对，玩儿太疯了，个个都醉成了这样子，同事打电话到家里来，说两人连站都站不起来了，我才给老梁打了电话，去接他们，两人在外住着，醉了也没人照顾，我就让老梁送他们回这边来。你看看，这都醉成什么样儿了！”
“他们？”远浅环顾一圈，“李丽姐也在？人呢？”
“李丽比他还厉害，整个人都跟没知觉似的，我给她简单清洗一下送楼上房间去了，已经睡着了。”郑姨给辽展换了姿势，“辽展从来没喝成这样过，年轻人一疯起来，还真是不珍惜身体。对了，家里没有蜂蜜了，你俩现在方便不，去路口那个便利店买点蜂蜜回来吧，我好给他俩煮点解酒汤。”
辽望闻声便要出门，远浅却拦下来：“我去吧，你鞋都换了，就进屋帮郑姨一起照顾照顾辽展吧，我自己去就行了。”
辽望不放心，想陪她一起，她却摇头：“你让郑姨一个人照顾两个人，辽展又是男的，多麻烦啊，路口离这儿也不远，我又不是第一次，你就放心吧。”
听到这里，他斜一眼沙发上酩酊大醉的辽展和明显年纪大了一个人应付不过来的郑姨，终于同意远浅一个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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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利店就在小路往外不远处的路口。
那一段挨着一个新开发的小区，所以晚上不算冷清，路边连开了好几家商店。
远浅进了便利店，选好郑姨嘱咐过的东西，就到收银台付款。
从店员手里接过小票和补找的零钱时，门外有人刚好进来，远浅将钱放入包内，正欲出门，就听见一声轻唤。
“……远浅？”
她目光转往刚刚进来的那个人，怔然好几秒，才反应过来：“纪阮？”
这世界真是小。
从那次跟暖暖大闹酒店房间之后，这几年来，她再也没见过他，本以为他留在国外或者去了他省，没想到，在这么大的y市，居然还能相见。
虽然好久不见，但鉴于暖暖跟他当初闹得那么僵，自己跟顾引翾又分手不短时日了，远浅即便是打了这声招呼，也没有准备与他多言的。
反倒是纪阮跟她热络起来：“这么多年了，你变了不少啊。最近可好？我刚好在附近一个朋友家玩儿，没想到碰见你了！你怎么到这个偏僻地儿来了？”
远浅拎过购物袋：“还好。我就住这边……”
“这边？”纪阮那早已世故圆滑的眼睛转了个圈，然后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哦，对。以前在报纸上看过，辽家那老房子在这一片儿。”
远浅听着这语调，不知为何窜起了不友好的情绪，脸上讪讪的：“我买完东西了，要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纪阮立刻拦住她，撅着嘴问：“怎么？见了老朋友也不多聊几句？你不会还惦记着当初我背叛暖暖那事儿吧？你看她现在混得那么好，估计人家都不记得了，你也别老往心上搁着啊！”
“我是真的要回家去了。”远浅忍着不耐烦，解释道。
“老公管得这么严？”此时的纪阮显然不大乐意了，“当初你跟咱们引翾谈着那会儿，也没见你这么上心啊。”
“纪阮，以前的事情，我们能不提了么。”远浅摆正脸色，“你跟暖暖已经没有关系了，我跟顾引翾也没有关系了，那我们当初那些事儿，就都忘了吧。”
忘了吧，忘了那时的我们，都还那么单纯。
纪阮一挑眉：“是是是，我们都是负心汉对吧？听你这意思，你跟暖暖关系好，所以就跟她一起把我和顾引翾给封杀了？”
远浅再次重复：“我要回家了。”
说罢，绕开他就跨出店门。
这样的举动终于把原本还半开玩笑半较真的纪阮惹恼了。
“远浅，你不会真当暖暖是你什么好朋友吧？”他在她身后喊道。语气里蒙上一层不屑，“你知不知道，她当年可没少干在背后捅你刀子的事儿。”
远浅瞬间就走不动了。
她回首：“你说什么？”
他不急不缓地移步过来：“我说她可没少玩两面三刀的把戏。当初她没现在这么口风紧，跟我在一起关系最好的那段时间，她可是什么都跟我讲。远浅，你现在不急着回家，有时间听我讲话了？”
她握紧了拳头，很想立即掉头就走，却放不开步子。
“她跟我说，那时候你和顾引翾还没交往的时候，她故意告诉你，顾引翾说你们在一起，就是觉得以你的性格，被男生这么牵着鼻子走，肯定会对顾引翾产生反感，她想把你和顾引翾弄成僵局，没想到弄巧成拙，反而让你们还拉近了距离。”纪阮随口拈来，“不过一招不成，她还有下策。”
“远浅，你肯定想不到，高三那次，我们四人一起吃完饭，你被你妈在校门口说你早恋把你拖回家的那次……”他咧嘴歪笑，“是暖暖给你家打的电话吧？”
飓风自上而下将远浅席卷。
巨大的冲击让她短时间内做不出任何反应。
难怪当时妈妈那么清楚地说出只有他们四个人才能知道的事情，难怪那个打电话的人对她和顾引翾的情况了如指掌。
她从未曾怀疑，那个告密者，是与她最亲的暖暖。
“不……”她不信，“她没有理由……”
“你要理由是吗？”他笑得肆意，“我给你。”
“远浅，你想想看，暖暖是什么时候开始，一点点变化的？”
“远浅，她告诉我，她妈妈回来之后，跟她谈了很多，她要想唱歌，要想成名，有一条捷径，那就是，阻扰你和顾引翾在一起。当然，这也是辽望的意思。”
远浅脑中那片宁静的海洋瞬时狂风大作，惊涛骇浪。
那浪涛一个接一个地打向她，苦咸的海水灌满她的口鼻。
“远浅，你想想，她妈妈潘姒瑾想讨好辽家，辽望又想得到你，换作是你，你怎么做呢？”
“远浅，暖暖跟我说，潘姒瑾，要她拆散你和顾引翾。”
“远浅，你大概不知道，你和顾引翾的事情，只要她知道的，她都汇报给她妈妈，再由她妈妈传达给辽望。”
“远浅，你跟辽望的事情，她同样也转告给顾引翾，其实，顾引翾知道的，比你想象的要多。他因为在乎你，容忍你那么久，已经很不容易了。”
“远浅，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暖暖的妈妈那么多年没联系她，就恰好在你认识辽望和顾引翾的那一年，就出现在你最好的朋友的生活里了。”
“远浅，这些都是暖暖告诉我的。辽氏许她成名，只要，能让你和顾引翾分开。”
“远浅，若不是后来你又有了新朋友，跟暖暖的关系不如以前的话，我想，你跟顾引翾分手的时间，会比现实中的更早一些。”
“远浅，你看看，这就是你的友情，被人掌控的，以利益就能交换的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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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涛越来越大。
她在那汪洋大海中苦苦挣扎，直至全身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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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那一年，辽振敖的情人潘姒瑾，在消失了那么多年之后，回到y市。
为什么暖暖在潘姒瑾出现之后，好几天没去学校，然后就慢慢开始改变。
为什么辽望对她的情况可以如数家珍。
为什么大学后，她跟暖暖的关系一疏远，她和顾引翾的感情就相对稳定。
为什么暖暖给她辽氏的入场券。
为什么后来暖暖从国外回来，她和顾引翾又陷入僵境。
为什么回国后原本久未联系的暖暖，在她得知顾引翾离开的那天，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说服她跟过去告别，坚定她嫁给辽望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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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她一直都没想明白，越是亲近的人，越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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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你知道这样的秘密，那你为什么没有告诉顾引翾？”远浅的单薄身子在晃晃悠悠，飘渺得快要隐入这暗色里，“你不是他的好朋友吗？你看着他和我被人算计，为什么不告诉他实情？”
“一开始，我不说，必然是因为跟暖暖的关系。”纪阮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后来，跟暖暖决裂以后，我想说的。可是，却没法再说了。”
“什么意思？”她怀疑自己头太疼，所以都无法听清楚对方的语言。
“因为，在我告诉顾引翾之前，我也面临了，跟暖暖当年一样的难题。”纪阮怀抱双臂，“很抱歉，我跟暖暖一样，在友情和前途面前，经不起考验。”
“我不明白……”
“远浅，在我告诉顾引翾之前，我打电话给暖暖，说我会将她做的事情都抖露给顾引翾和你。然后……”纪阮的眼中划过半丝迟疑，“……有人找到了我。”
倏尔间，远浅异常地平静下来。
“那个人给出了很诱人的条件……”纪阮摊手，“我没法拒绝，何况，我若是拒绝，我知道我会不好过……”
“我只想知道……那个人是谁。”
远浅说这句话的时候，带了浓浓的鼻音。
纪阮表情幽然：“我只知道是辽家那边人，是位美女，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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顷刻间，远浅在海水中沉溺。
她的所有思想，都被一并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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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小路分明不长。
可远浅一路狂奔回去，竟觉得从一个世纪，跨入了另一个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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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家的大门那么古朴，散发着那个年代特有的气息。
她哆哆嗦嗦地摸出钥匙开了门，手抖得不能自已。
进门之后，她径直走到客厅沙发边。
辽展还躺在沙发上，只是换了一身干净的睡衣，但整个人比之前要精神一点，嘴里嘀嘀咕咕的，半醉半醒。
辽望转身过来：“怎么去了那么久。”
说完，才发现她整个人都不对劲。
远浅脸色惨白，像极了风雨交加的那天晚上的神情。
“浅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