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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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僵局是怎么化开的？

远浅实在不想回忆。

“我弄丢了。”

这样的话，她居然也说得理直气壮？

可是形势所迫，再瞎的谎话也只能被逼出口。

这当然不是她希望看到的局面。她想，也不是他意料中的情形吧。

他肯定又失望了。不然怎么会在她说出那几个字后面如土色。

他绝对是认为自己生气的时候故意扔掉了。

事已至此，她只能转念安慰自己，其实也好，被他以为丢掉了，总比被他知道是送给了别人要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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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浅揉揉发疼的太阳穴，躺在床上自个儿出神。

刚想合眼，脑袋上方突然出现了唐甜的脸。

“你还真是睡得着啊？”唐甜一把捏住她的鼻子，“你还不起来，给我从实招来那围巾到底去哪儿了！你没见我老同学那脸，都绿了……我说你也不事先跟我对对口供，害我一激动就说漏嘴了……你看你，找的什么破烂借口啊！”

她翻身坐起来：“我亲爱的老三，你赶紧一巴掌把我拍死过去吧，我也恨我自己。中午抽风了。”

“有什么大事儿值得让我拍你啊？”唐甜爬上她的床。

“那围巾我送给辽望了。”

“……”唐甜愣了半响之后，果真一巴掌拍到她的大脑门上。

她疼得龇牙咧嘴：“我的好姐姐你还真打啊？这下手也太狠了吧！”

唐甜白眼一翻：“这个已经算轻的了！要知道是这样的事，用刀砍都不够抵消你的罪恶！”

“事出有因啊……”远浅捂着脑袋，才把从平安夜那天开始的整个事情娓娓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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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节的第二天，远浅也跟顾引翾好好聊了一次，解释了平安夜那天晚上跟别人跳舞的事情，她没有说那个人是辽望，顾引翾也不会往那个方向怀疑，毕竟辽望并不是他们学校的学生。

这次交谈之后，这一系列事情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只是远浅半夜偶尔会惊醒，然后跑到对面唐甜的床上去睡，她告诉唐甜，虽然自己跟顾引翾的误会解开了，但是总觉得某个死结却拧得更紧，她好像觉得，自己跟他突然都各自有了说不出口的心事，再也没办法像当初那样毫无顾忌了。唐甜在被子里握住她的手，说，每个人都有秘密的，没有谁对谁是完全的毫无保留，只要你不让这个秘密变成你的阻碍，那就没有关系。

谁没有过一念之差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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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一过，很快元旦就到，顾引翾放假期间回了老家，远浅送他去车站的路上还不断地怨他没留在学校陪自己，他不紧不慢地上车，然后回头对她说等过年的时候带她去他家。

她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他竟然说过年带她回家。

那颗小心脏一点一点膨胀起来，塞满整个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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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过年也算早，一月下旬就是春节。

于是元旦假期后，大家没上几天课，又进入到期末考试，为期一周的考试一过，就放寒假了。

春运期间的火车票不好买，赵小萍和赵娟早在考试前就算好时间提前买了票并收拾好了东西，一考完最后一门，她俩就匆匆赶往火车站。张依萱今年不急了，她那个新爸爸对家人很好，说什么都不让她挤火车，于是她在宿舍里悠闲地看她的小说，等她爸爸帮她订好飞机票。

唐甜这个假期也有的忙，省电视台跟往年一样，要在除夕之前举办本省的春节晚会，y市作为省会，各大娱乐经纪公司都纷纷把自己的艺人往栏目组里送。于是作为今年最热门的几个大型比赛之一的前三甲，唐甜也早就被划入这次省台春节晚会的节目演员表中。她们院的期末考试一结束，她就到省电视台去准备这次的表演曲目了。

远浅原本跟顾引翾说好的去他家的事情，也因为远爸爸的单位组织春节旅游，于是远浅全家人都应邀去了海南而落空。

过年前几天，远浅在家看到了省台的春节晚会，唐甜跟着y市前三甲的其他两位选手一起表演的，歌曲和舞蹈都很不错。除了唐甜这样的选秀明星之外，这次晚会还请了不少当红大牌明星来助阵，据说收视率在同期的各个地方台当中遥遥领先。唐甜半夜打来电话，说公司的负责人告诉她今晚很出色，有好几个王牌制作人都对她表示了兴趣。她在电话里激动地说“小五，你说我是不是离发专辑的梦想越来越近了？”，远浅为她高兴，坚定道：“肯定的！我的大明星！”

后面两天，远浅和家人就都忙着准备旅游的东西。八天七夜的旅行，听上去很有you惑力。

y市虽然也算是南方，但冬天还是挺冷的，尤其是到了三亚之后，远浅更深刻地体会城市之间的区别。三亚真的是给人传说中“四季如春”的感觉。

这一行去了很多人，都是远爸爸单位的同事以及同事家人，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虽然由于人多不方便管理，每天总有等人或是掉队走丢的情况出现，但总体大家都觉得热热闹闹玩得很尽兴。

碧海蓝天，椰风海韵。清爽的海风吹在脸上，脚下是温暖的细沙，还有比这更让人心旷神怡的事情么？

远浅站在写有“天涯”的大石头下给顾引翾打电话：“引翾，我到天涯了！”

很多人在这里拍照留恋，大家召唤呼喊，挤来挤去地抢占最佳位置，现场有些嘈杂，顾引翾在电话那头的声音显得并不是那么清晰。

天涯海角，你已经到了。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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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浅他们直到初七才回到y市。

一行人累得再也没了去时的高昂情绪。从飞机到大巴车，无一不是睡得昏昏沉沉。

远浅在颠簸中迷迷糊糊地晃动着小脑袋，醒了又睡，睡了又醒。

等到达家门口的时候，竟有了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她给顾引翾和唐甜都发了短信说自己已经到家了，然后在家里又睡上了大半天。而这个多梦的下午，那只黑猫又出现了。

她很久都没有梦见这只猫了。这一次，这只猫蹲在她的床头，用怜悯的眼神一直盯着她，那绿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发着光，看上去格外森然。

傍晚的时候远妈妈把她叫醒，说是李丽家听说他们一家都回来了，就请他们一起吃个晚饭。

午觉睡得太久，总会让人头疼。她睡眼惺忪地坐起来，脑子里的胀痛感让她连站立都力不从心。走路更是歪歪晃晃。

y市原来这么冷啊。从那么温暖的城市回来，远浅居然不习惯这个城市逼人的寒气了。坐在出租车上，冷风从没关严实的窗户细缝中钻进来，打在远浅的脸上，她终于从半迷糊的状态中慢慢清醒过来。

吃饭的地方在离李丽家不远的一家高档粤菜餐厅。不出所料，除了李丽一家三口，辽展也在包间内。

经过圣诞节那顿饭之后，远浅总觉得辽展看她的眼神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饭桌上大人们还是跟往常一样随意地聊天，谈谈工作，讲讲生活，也说说过年的旅游，不咸不淡，就如远浅一直埋头吃的这盘白灼虾。

这顿饭吃得将近尾声的时候，李丽的妈妈终于结束了跟远妈妈关于“工作与生活”的讨论，把话头拉到了远浅的身上：“浅浅已经大三了吧？这半年一过，可就要升大四了啊！”

“是啊！以前还老觉得带着孩子真累啊，天天看着她，就想着小孩子怎么长都长不大！现在才知道，时间一晃就过，好像她一过高三，日子就突然变短了一样。大学一住校，十天半月回次家，没见着几面，一学期就过去了。”远妈妈给自己盛了碗汤，趁着等汤凉的空隙感叹道，“岁月不饶人啊，一眨眼，浅浅都这么大了，我们真是老了，老了啊！”

“可不是嘛。孩子一上大学后，时间就是过得快了。浅浅还好，在y大，离家近，我们丽丽出国的那段时间，我就觉得，见她一次，一年就过去了。”李丽的妈妈也跟着感慨，“你看，现在连丽丽都订婚了。我们这些做家长的，不服老不行啊！”

李丽给妈妈的碗中夹了菜：“我跟浅浅比都算老了，她其实还小嘛。”

“小什么啊！再过半年就是大四，一到大四，就要开始实习了。”远爸爸瞄了一眼只顾着吃饭的远浅，“实习后就是毕业，浅浅也是要准备进入社会工作的人了啊！”

“对啊，大四要实习呢！”辽展也加入了桌上的对话，停下动作问远浅，“浅浅，你们是自己找地方实习还是学校统一安排啊？”

远浅放下已经夹起来的一大片白斩鸡肉块，回答道：“自己找吧，y大好像从好几届之前都不安排实习单位了。”

“那你准备往哪个方向发展？有没有想去的公司？”李丽打探。

远浅歪头想了一会儿，还是坦白：“好像还没开始想这方面的问题，反正我们这个专业，以后估计都是进外企之类的吧。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那怎么行，你就是一天到晚只知道贪玩，我听你姑姑说，你李丽姐在国外的时候，大一大二就开始找工作赚钱了。”远妈妈见远浅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又把李丽搬了出来，“你得像你李丽姐多学习！你都大三了，还不多考虑考虑将来的事，实习可不是小事情啊！现在多少人挤破头都想进好的大公司实习，要是实习期间做得好，毕业了直接留下来是最好不过了……”

远浅额头紧拧，听着妈妈的喋喋不休，觉得满桌子的美味佳肴此刻都丝毫勾不起她的食欲了。

将来？将来那么远，干嘛非要现在开始操心呢？

她的将来，有顾引翾就够了，其他的事情，顺其自然不就好了。

“浅浅是学国贸的吧？”辽展突然抬了抬下巴，浓眉微翘，用一本正经的口吻说，“我们这边下半年刚好要招新人，你有没有兴趣？”

此言一出，便如在这桌上拉响一颗定时炸弹，震得在场所有人都瞠目结舌。

光誉辽氏啊。

在y市，只要说是在辽氏上班，也算是华丽丽的炫耀了。

辽氏在这个城市里绝对是老牌大企业了，尤其是近几年来不断扩张商业版图，风头更劲。不管是刚毕业的应届生还是经验丰富的商场老手，都以进入辽氏为骄傲。尤其是辽氏对员工的重视，更是其他国企外企甚至政aa府单位不能比拟的，辽氏爱才更惜才。或者说，宠才？仅凭福利待遇这一项，就足以让各行各业的人眼红。正是这一点，让多少人削尖了脑袋往里挤。

但是进辽氏太难。这也是众所周知的。

辽氏并不是每年都招聘，它的招聘一般都是大型的有计划的举办，需要人才的时候一年招两三次，不需要的时候，两三年都不会招聘一次。每次招聘都让应聘的人如同进京赶考一般紧张，招聘程序也比同行复杂很多。更主要的是，除了辽家直系血统的人以外，任何人都不得以任何关系破格聘用，不管你认识多高层的人，要想进去，绝对都是按照规定一步步来，经过层层筛选，过五关斩六将，前前后后要熬上个好几月才能正式进入。

而进去的人，就好比一生都有了保障。

这些，都是远浅从报纸上，电视上，以及人们的口头流传中得来的。

更多的时候，辽氏像一个传奇，存在于这个城市中。

而刚刚辽展轻描淡写的那句话，是说……

远浅的睫毛在明亮的灯光下有轻微的颤动。

她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是眼前浮现出辽望那张扑克脸。

远妈妈却在远浅开口之前抢过话：“你是说让浅浅进辽氏？”语气中是莫大的兴奋，以及因为太惊讶而带来的一丝不确定。

“是啊。”辽展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远妈妈的表情在这一刹那因为喜极而变得不自然。好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

“辽氏不是很排斥关系户吗？”远爸爸虽然也语带笑意，但明显比远妈妈要理智沉稳多了，“我记得以前好像看过有人找某个高管通过关系进去结果最后连同那个高管都被辞退的新闻……”

“是啊。那还是我爸在任的时候。”辽展将视线有意无意地掠过远浅的脸庞，“辽望上了之后，给公司注入了不少新血液，如果是y大的学生，专业也对口，加上我的引荐，实习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

“那就这么说定了！”远妈妈生怕辽展反悔，这么好的事情，可绝对不能让它给落空了！，“你们辽氏到时候招聘，记得通知我们，我一定让浅浅准时去报道！”

远浅眼看小命不保，试图阻止：“可是我……”

“我们浅浅啊，从小成绩就不错，不信你问丽丽，她都是知道的！”远妈妈在桌子下面猛地踢了远浅一脚，面上却似什么事情都没有的样子，依旧笑米米的，只顾着跟辽展推销自己的女儿，“她在y大也一直很优秀的，勤奋好学，以后进了辽氏，肯定能给公司……”

“妈！”远浅顾不得小腿的疼痛，再次打断远妈妈的长篇大论。

怎么有这么狠心的妈，这么迫不及待把亲生女儿给卖给别人？之前不还说自己一天只知道贪玩，怎么现在立马就变成了勤奋好学了？她这样子，就好像自己毕业了肯定没人要一样！

“辽展问的是我，我都还没发表意见呢！”远浅的脸涨得通红，“你们怎么就不管我的想法呢？”

远妈妈瞪她，在桌下拍她的腿，悄声轻吼：“你傻啊，辽氏这么好，别人挤都挤不进去，你有这个机会还不珍惜，一个小孩子懂什么，你给我少说话，别老添乱子了！”

辽展看着远浅气急败坏的脸色，不但没感到意外，反而觉得有意思，他往椅背上一靠，笑着问她：“你不想进辽氏？”

远浅没料到他问得这般直接，反倒不好开口了，总不至于真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一个辽家人说自己确实不想进辽氏吧，那样，显得自己没眼界，也让人家本来一番好意却下不来台。

她咬了咬筷子头，顿了几秒才找了个合适的理由说：“不是不想进辽氏，我是觉得，如果真的进，我自己也能考得上，不想给别人添麻烦。”

远妈妈不乐意了，这煮熟的鸭子怎么能飞了呢？她往辽展和李丽的碗里各夹了几块肉：“我们跟丽丽这么亲，丽丽又是辽家的准媳妇儿，这么近的关系，怎么算给别人添麻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