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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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风不断地打在远浅的手背上。

她握着纸条的手有轻微的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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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纸条使劲捏成一团，然后毫不犹豫地扔向大门边的垃圾箱中。

包里的手机突然震动。她拿出来，看到那个最不想看到的字眼。

“你到底想干什么？”她接起来就冲口低吼，“今晚上还没玩够吗？”

那边的声音却是轻柔低缓：

“远浅，圣诞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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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怔住，这个声音，好像不仅仅是从手机中传来，而是——

她猛然回头。

他果然就站在小路对面。半倚着墙壁，淡然地看着她。

此时的他已经换了舞会上那件奇怪的格子衬衫，而是裹着深灰色的厚风衣，金属感的双排扣衬得这件风衣更显精细，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都很英挺，就算是在这么黑暗的夜晚，站在那里也都是气宇轩昂的。

有小女生走过他身边的时候，不时地回头瞄他。而他视而不见，眼中所有的聚点都只放在一个人身上。

她紧了紧大衣外套，环抱着双臂向他走去。

“有事么？”她出言不逊，“辽少爷的游戏还没玩够？”

他依然保持之前的站姿：“是啊，如果我说没过瘾，你继续陪我？”

“无耻！”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的。

他习惯了她对他说话的方式，毫不在意：“反正我一向如此。”

“你到底有什么事？”她把最不耐烦的表情摆上脸，“没事不要打扰我休息。”

他看着她，眼帘稍稍下垂：“明天圣诞节，来我家吃饭。”

不是询问句，是陈诉句。

她不可思议地斜他一眼：“你说去就去么？”

“是。我说去就去。”他直起身子，终于挪了挪脚，朝她靠近两步，“你不去，我让辽展给你打电话，或者让辽展托李丽给你打电话，或者让李丽托你妈妈给你打电话。你选哪一种？”

“无耻！”她又挤出这两个字。

“我记得你的词汇量可比这个丰富多了。”他面不改色，“一个词用两遍可不是你的作风。”

她恨得牙痒痒，却一时真的找不出话语来挖苦他。

“明天中午11点整，我在校门口等你。”他扣上风衣最上面的纽扣，把领子竖起来，“你可以回去了。”

“不好意思，我那时有课，恕不奉陪。”她不给他支配她的机会。

“没关系，我可以一直等。”他说，“远浅，圣诞快乐。”

黑色轿车适时地停到距离两人20米远的地方。车灯刚好将两人的身子没入淡光中。

她的表情难看到了极点，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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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浅回到宿舍的时候，才猛地想起来，送给顾引翾的围巾还在自己的包里，忘了给他。她扫了一眼张依萱的闹钟，马上就到十一点了，再出宿舍楼给他送去也不太现实，只能明天再给了，可惜她特意提前买好的礼物，居然没在平安夜的晚上递到他手中，她本想亲手给他系上的呢。

都怪辽望，怪他那支舞，让她分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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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望还站在她宿舍楼下，抬头看着她们宿舍所在的位置，阳台那里的灯开了又关，关了又开，反反复复好几次，直到完全黑了，许久都没再亮起，他的表情才略有了点变化。

晚上的温度还是很冷的，不然穿得这么厚的他怎么会觉得手脚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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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顾引翾刚好走到那栋老居民房的三楼。

楼梯口陈旧的声控灯总是有些不灵，他踏了几下脚，还是没有亮，于是摸黑凭着感觉走到家门口，刚掏出钥匙，就听到边上一句幽幽的“回来啦？”，吓得他不由自主的“啊”了一声。

这下整层楼的声控灯全都亮了。

他看见何秋扇站在他家的门边，弱弱地看着他。

“你怎么在这儿？”他稳了稳被惊吓的心，问她，“又忘了带钥匙？”

她把头摇得像波浪鼓，带着一丝怨念地说：“我专门在这里等你的。”

“等我？”他不解，“之前在舞会打电话给你，你说你有事要先走，所以我们就没等你……怎么……是有什么事情吗？”

她扬起玲珑剔透的圆脸，声音却小的像蚊子一样：“我……我是有事先走了……因为我去，我去……”

“怎么了？”他见她一副捏捏扭扭的样子，心里纳闷。

她忽然像鼓足了勇气一般，两只手歘得一下伸到他的面前：“我，我，我是去给你买圣诞礼物去了！”

他愕然。看着她手中的东西，是包装的十分精美的一个苹果。

“圣诞快乐。”她把手举高，头却垂得低，“这段时间多亏了你照顾，给你添了不少乱子，所以一直想跟你表示表示道个谢，本想请你吃饭的，今天却还让你做饭请我吃，很过意不去。我家里条件不好，也不知道送什么你能喜欢。人家都说圣诞节送苹果，所以我就买了苹果给你，一点心意，你收下好么……”

“所以，你就一直在这里等我？”他向来是个老好人，听了这样的话，难免有些愧疚。

她点了点头，小声道：“还好你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今天不回家了呢……”

他哭笑不得，接过她一直捧着的那个礼物苹果，对她说了声谢谢。

她终于喜笑颜开：“那记得今晚十二点以前一定要吃掉哦！这是我挑了好半天的，是那里最红最大的了！绝对又脆又甜！”

他说好好好，拿钥匙开了门。

她站在门边笑嘻嘻地看着他，他见她站了半天了，开门的同时便好意地问她要不要到屋里坐坐。

她高兴地点头答应。跟着他进了屋子。

门被砰地一声关上。

由于关门的力度大了些，门上悬挂的那对小鱼挂饰左右晃动了几下，最后稳力不足，啪的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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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节当天早上在食堂吃早饭的时候，远浅才从顾引翾那里听到了关于何秋扇送苹果的事情，当然，为了不让远浅多想，他忽略了何秋扇有事走掉就是专门去给他买东西了和一直在门口等他回来这两点，只是随意提起头天晚上何秋扇给他送了一个苹果，连包装也没有描述。即便这样，远浅还是闷闷不乐：“她就只给你送了？看来我跟你的待遇还真是区别对待啊。”

明明跟她打招呼说话比较多的是自己，总叫上她一起吃饭的也是自己，她认哥哥姐姐的时候，也是先跟自己提的……怎么到了这儿，好像心里就全向着顾引翾了？

远浅搅合着碗里清汤寡水的稀饭，越发没有胃口。

“估计以为我跟你一起回来，准备送给我俩的吧。”他把自己碗里的肉丝都挑出来给她。

她却不领情，把碗拿得远远的：“送我俩？送我俩就送一个苹果？你要帮她说话，好歹也编的像模像样啊！她分明就是没有考虑到我嘛！”

旁边有人似乎是认出了他们，竖着耳朵听他们说话。

他尴尬不已，赶紧岔开话：“对了，你昨晚是不是也被派发到了面具，我怎么找都没找到你。”

“是啊。”她不太想回忆舞会上的事情，“你也发到了？”

“对啊，我那一圈好像都有发到。”他点头，又问，“那昨晚有人邀请你跳舞吗？”

她拿着筷子的手一僵，嘴角不自然地抽了一下：“没有。”

他没注意到她的变化，自顾自地说：“昨晚有人邀请我跳舞了。”

她的表情立刻变得古怪：“你跟何秋扇跳舞了？”

“不是她。”他连连摇头，“衣服不一样，头发也不一样，而且个子高一些，我好像觉得在哪儿见过，可是跳完之后我问她是不是我认识的人，她又不说话，撒腿就跑了。”

“你还真跟别的女生跳舞了？”她没好气地瞪他。

他摊手：“那个女生一直站在那儿看着我，我不好意思拒绝……”

“呵，你可真是好好先生！”一口气闷上胸口，她忍不住冷嘲热讽，“以后要是有别的女生想做你的女朋友，你干脆通通收入囊中，跟我也说不好意思拒绝得了。”

他闹了个大红脸，低声道：“老婆，你又生气了啊？”

“是是是。”她拿眼横他，“每次都是这样，别人稍微说点什么做点什么，你就不好意思拒绝了。你就不能稍微冷漠一点么，你已经有女朋友了，能不能把我和其他女生的界限划分得更清晰一些。”

他没料到她这次的反应那么大，手足无措地解释：“我有我的原则的，没有跟其他女生走的太近啊……而且，你以前不是还说，你最喜欢的，就是我总是阳光善良的老好人样子么？”

“那并不代表我可以看着我的男朋友随意给其他女生做饭吃！”她胸口的沉闷倏尔转换成一股无名火，“也不代表我可以看着我的男朋友随意接受其他女生的礼物！”

她这句话几乎是半吼而出的，引得周围好多人侧目。

一向好脾气的他也在她不分时间场合就冲出这样的话后神色郁郁。

她却还没有停下话的趋势：“更不代表我可以看着我的男朋友随意跟其他的女生跳舞！”

他终于按捺不住，脱口而出：“非要在这里吵架吗？我从来没有主动招惹过谁吧，只不过不忍拒绝别人的好意……做饭，礼物，跳舞……难道这些都是我找上门去的吗？何况……”

他喉结一动，好像刻意忍住什么东西，不再说下去。

“何况什么？”她放下筷子站起来，直勾勾地盯着桌子对面这个从来不曾对她说过一句重话的人。

他抿着嘴，刻意避开她的眼神。

“何况什么？”她拍了一下桌子，声音不大，力气却足以让饭盘里的汤汁洒到桌面上。

“你非得逼我说？”他的眼睛已然无神，视线飘忽不定，好半天才找到一个焦点定下来，他弯着背脊，语调也是浑散的，带着不忍，“何况，何况你在舞会上不是也跟别人跳舞了么？何秋扇昨晚跟我说，她当时离你不远，看见你了。刚刚我问你，你为什么说没有呢？我再怎么过分，至少没有欺骗你吧？你为什么骗我？浅浅，在你心里，就只许官家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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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食堂的，只知道她比他先走。

她几乎是在那句话后毫不犹豫地掉头。

她不明白，如果他早就知道，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反而先不动声色地问她。这是试探么？他怀疑她？所以先试探？在得到答案之后，为什么当时也不挑明？看着她撒谎却不点破的感觉很好吗？若不是她最后一直追问，他就准备一直不说，埋在心里耗着，直到消耗完对她的所有信任么？

那一刻，她承认自己害怕了，害怕原来越是爱笑的人，心里装的事情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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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引翾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食堂的，只知道她把他扔在了那里独自离开了。他坐在餐桌前发了很久的呆，久到身边的人都慢慢地走完了，他还呆在那里。

他太过在乎他们的感情，太没安全感了。他知道自己长期处在忧虑之中，害怕稍不注意，他的远浅就会离他而去。所以一直以来，他都尽力地自动筛选过滤掉那些他不想知道不愿面对的事情，他用所有的力气去维护着他们之间的感情，凡是在他看来会影响他们的东西，他都只字不提。

可是那一刻，他也承认自己更害怕了，害怕有些东西，越是太刻意地去抓紧，就会消失得越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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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远浅有整整一上午的课。她却通通逃掉。

她给张依萱发了短信，若是点名，让她帮自己答到，而后就一直窝在宿舍里上网看电视剧。唯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的脑子不那么纠结，不去想那些她不愿再想的东西。

将近中午时，远浅发现手机没电了，她翻包找电池的时候，才看到包里还塞着原本要送给顾引翾的围巾。

她把围巾拿出来，捏在手里软软的，却没能软化她心里的结。相反的，原本爱不释手的围巾现在在她的眼中格外刺眼，好像时时刻刻提醒着她，这个圣诞节，他收的是别人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