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楔子
十三年前,江南段氏大少爷段凌前往北方打理生意,仅仅五月光景,回府时竟然带回怀胎近八月的少妇。
一时,江南百姓皆等着看首富段氏的笑话。段家老爷被这长子作为气的不轻,威胁着要赶那少妇走。可这段少爷以性命相逼,誓与女子共进退。
那时段家人丁稀少,家中仅这段凌一位成器少爷,又是早已亡故的大夫人唯一的孩子,虽说这段老爷不喜亡妻,可碍于亡妻娘家家势也不敢轻易与之断了联系,家中生意也是段凌最为熟悉,父子之情更不是轻易能断的了的,便恬着老脸向外宣称:大少爷年前结识那女子,借外出之际与之欢好,碍于女子境况不符段家长媳条件,便在外置了宅子派专人伺候,原想瞒着,可这女子肚子争气,一来二回竟有了身孕,大少爷不敢有所差池,就带回了段府,却不想落了他人口实。这借口虽好,可谁还不知这就是个借口,都乐得茶余饭后津津乐道。
段府为把戏做实了,连着三天又是婚宴,又是胎宴摆了浩浩荡荡的百桌流水席,表面上是庆祝,实为收买,讨好这些个好事儿的百姓。百姓也不傻,背地里说说就算完了,想着段家开宴,菜色酒水无一不是佳品,比自己过年吃的也强上几倍,纷纷前来道贺(蹭饭)。
且说那怀胎八月的女子,自入段府以来,只在第一天与段老爷打了个照面,此后便在大少爷庭院的偏苑里安置了下来,待产。
段府下人不知如何称呼这女子,叫少夫人,得罪了段老爷,叫姑娘,人家都快生了,明显不合适,思来想去,还是大少爷身边的侍从段三请示了少爷,大少爷示下让管叫少夫人,得罪了老爷他去说。
与那女子接触得多了,下人们渐渐发现这少夫人每天讲不到三句话,成天里以面纱覆面,叫人瞧不出模样。平日里待在居室中临字画画,看书刺绣,只在阳光好的时候走出房子,在院子里晒晒,手轻轻抚着突起的肚子,淡淡的,也只有那时才露出笑容。
偶尔的微风撩起面纱,被侍候在旁的婢女瞧了清楚,惊为天人。少夫人平时冷冷的,不说话也不爱笑,拒人于千里之外,也没发现,原来少夫人笑起来这般好看,连这院子里盛开的晚莲也不比上少夫人嘴角微勾,难怪少爷不念家世就把她带回来。经这么一传,段府中都知晓这少夫人长着仙女儿般的面貌,便对少夫人更为好奇和尊重。段老爷听着传言只恨恨的说了句:“红颜祸水!”
一个多月后,少夫人在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诞下了段家第三代,可惜是个女娃娃,更可惜的是少夫人也因此送命。那夜,少夫人叫得那样凄惨,掺和着雷声,段府没一个人敢睡。平日里专门侍候少夫人的婢女小恬在厨房熬了一锅少夫人坐月子该吃的膳食,指望着少夫人尽快养好身子,今后能多和她们说说话,毕竟那样没架子的主子不是时时能遇到的。只是没盼到少夫人恢复人气儿,倒盼来了少夫人的葬礼。
况这葬礼也是惹了不少非议。段家老爷原就对这少夫人不怀好感,让儿子纳了她也不是心甘情愿,再说一个多月也不来请个安,也忒不识好歹了。来历不明不白,肚子里还带个野种,亏得是个丫头片子,若是个男娃,等自己百年之后那还得了!一辈子的家业就这样枉为他人做了嫁衣!如今人死了,也落个清净心安,那丫头以后陪两个嫁妆送出去这这荒唐事就算了了。段老爷的如意算盘打的叮当响,不由得喜形于色,在下人看来冷血无情。
大少爷那天夜里一直守候在房外,妻子凄厉的叫声,一盆盆血水往外端。少爷侍从眼见着少爷要扣破了手指也不敢上去打扰,少爷那表情简直像是要立刻冲进产房陪着少夫人,亏的产婆早前吩咐男丁不得入内,产房阴气重,大男人进去岂不添乱。少夫人也交待不让少爷进,说是不吉利。
伴随着雨滴越来越大,子时三刻,少夫人没有再发出声响了,取而代之的是清脆的婴儿啼哭声。少爷握在一起的手终于放了下来,表情也缓和了,喜上眉梢。段凌少爷等不及了,顾不上吉不吉利,方不方便,推开房门就进。坐在床边,手轻抚妻子被汗水打湿的鬓发,说:辛苦了。
产婆把孩子递给段凌,那孩子眉目清秀,跟母亲一样左眼眼角下有一颗淡淡的泪痣。少夫人想看看孩子,段凌把孩子轻轻放在床头,她乖极了,不吵不闹,安静的睡着。
少夫人手颤抖着,轻抚着亲生骨肉的脸颊,泪流满面。她说:“叫落瑾吧,别告诉她她娘亲是谁,我怕她失望。”转而定睛看着段凌,手抬高想同样轻抚,段凌往前靠了靠,用自己的手抓着妻子的手,不顾粘腻的汗湿,温柔的看着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