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男人满身血迹,粘着草屑的乱发遮住右半张脸,露出的左脸似是被火烧过,黑红而狰狞的样子。他的左手皮肤也是黑红一片,与白皙的右手形成鲜明的对比。那人的血几乎染透了整件衣服,连头发都被血粘成一股一股的,在暗夜的火光中诡异而骇人。
眼前的男人虽形如鬼魅,林逐流看她的眼神却如同看到了举世无双的珍宝。她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法似的动弹不得,心几乎要从咽喉跳出来一般,在狂风暴雨颤抖。
“萧哥……”林逐流的声音抖得如同风中将落的枯叶,刻意压低的声音似是怕吵醒了自己的美梦。
萧魅朝林逐流伸了伸手,高大的身躯颓然倒了下去。林逐流拨开赵沫,忙不迭地接住他,自己做了肉垫。她拨开萧魅的头发,看着他左脸黑红的肤色和发炎流脓的伤口,心疼得无以复加。
“林将军,我们不能在这里多呆了,谁也不知什么时候又会来人。将身上的衣服烤干,我们便离开罢。”李禄与小四解决了残兵,朝林逐流道。
林逐流面色骤然沉静,点头道:“李禄,你与小四将自己身上的伤包扎妥当,方才被大雨淋湿,仔细别叫伤口起了炎症。这里没有沐浴更衣的条件,萧哥身上的伤非常重,明天必须到达最近的村落,梳洗规整,也添置些药材与食物。”
说着,便与李禄一同扶着萧魅朝废屋走去。
赵沫愣愣地看了看林逐流,又看了看她怀里的丑陋男人。觉得武魁大人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可究竟是哪儿不一样,她又说不出来。
几个人在废屋中草草烘干了衣服,便整理了行装准备上路。雨势已渐渐转小,就着马车外的两盏灯笼已可以清晰地看清路面。李禄背萧魅上车,林逐流在后面小心地护着,生怕这男人从李禄背上滑下来似的。
待林逐流安置好了萧魅,韩小四与赵沫也都坐下后,马车缓缓移动了起来。
韩小四坐了一会,虽然感到很累,却也没什么睡意。几个人都是一身的血迹,浓重的腥味充斥着整间马车。小四看了赵沫一眼,心想难为她一个姑娘家,竟然不嫌,还在为林逐流揉着肩膀。他又突然想到李禄从前日起便未休息,赶了一天的车又尽力一场恶战,便是铁人也扛不住的。他掀开轿帘,拍了拍李禄的肩膀道:“李禄,你进去休息一会,我来驾车。”
“我没事。”李禄摇了摇头,“寻遍整个戈锁城,也只有我驾车是最稳的,林将军现在身子不好,还是我来罢。”
韩小四深色复杂地看了看他,翻身坐到他身边,“那我陪你罢,也好有个照应。”
李禄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专心驾车前行。两人安静了一会,李禄突然道:“你方才怎么拿那样的眼神看我?”
“方才?”韩小四抓了抓脑袋,想了一会才了然,不好意思道:“我是觉得你与萧哥真是一口锅里蒸出来的馒头,自己再累再辛苦也不说,凡是总是先想着别人。”
李禄愣了愣,笑道:“是么?可能是跟将军呆久了。将军还真是这样的人。”
“我若有个妹子,一定将她许配给你。”小四认真道。
李禄轻嗤一声,“韩少的妹子我可不敢高攀,韩家世代将门,你的妹子配郡王也是可以的,哪里轮得到我一个小小副将。”
“将门家里也有废柴,寒门出来的还有侯爷呢!你的品貌,配郡主也配得起。”
李禄摇了摇头,正色道:“你跟着林将军久了,也与旁人不同。在帝都,若出身不好莫说是郡主,便是大户人家也是会嫌的。其实我时常羡慕萧哥,能够遇上林将军这样的女子,萧哥相比很幸福罢。今次萧哥出事,我心中的难过虽不及林将军,但想到这两人经历了这些磨难,最终却落得这么个结果,心里抑郁难当。幸而萧哥没事。”
“是啊,幸而萧哥没事。”小四点头。
雨势渐小,羊肠小径上树荫绰绰,马车中又累又惊的赵沫昏昏沉沉地点着脑袋。马车突地硌这块石头,剧烈的震动让她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她紧张地看了看林逐流,却见她正垂着头,目光一顺不顺地盯着怀里那个又脏又丑的男人。
这男人到底是谁?赵沫本能地想着应是林逐流的夫君。可父亲说过林逐流的夫君是难得一见的俊逸人物,她不止一次地幻想过他的样子,可怎么也想不到,这人竟会是这样一个满脸烧伤的怪物……
“林将军,这个人是?”
萧魅睡得不踏实,可能是因为身上不舒服,不时会在林逐流怀里□一声。林逐流对赵沫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而后伸出左手,用食指指了指自己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