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曲扬却觉冷得要命,一股深入骨髓的冷,浑身上下每根骨头都在打颤,快要结成冰,把呼吸都冻住:“那杜昊呢?还有李忱……
颜红挽眸角微一斜挑,媚得比盛绽血池河畔的曼陀罗更浓,也更毒,轻描淡写道:“我也喜欢呢。”
池曲扬俊美无双的脸容瞬刻失去血色,被月光镀上一环淡淡的惨白,仿佛坟墓里的僵尸。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颜红挽,喉咙咯咯作响,似乎被什么哽住了,五官纠结出快要哭泣的表情,但马上,又被那种痛到疯狂的情绪占据了,突然伸手掐住她的肩膀,歇斯底里的叫嚷:“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为什么啊——”
颜红挽没有任何反应,软软的腰肢像不堪一折的柳条,任他发了疯一样大力摇晃着,浓长的青丝凭空凌乱成结,那眼神始终静静的,流露出一丝怜悯,抑或有其它的,却被隐去了:“眼下你已经走投无路,还是尽快收手好了。”
池曲扬突然僵成泥塑雕像。
池秋怡含泪劝说:“曲扬,你随我回去,难道真要为了这么一个女人,把自己弄得身败名裂吗?”
池曲扬全身一阵抽搐,随之搦住颜红挽花瓣似的玉腕,力劲大得近乎要攥成粉末,眼中闪烁着一点浓浓的殷红,炽热而狂烈,仍在执着的坚持:“你跟我走,跟我离开!”
颜红挽只是微笑,从唇角弥漫开的弧线,恰恰为那张绝色容颜勾勒出极其妩媚的神情,却也是极其冷酷的。
近身护卫睨眼傅意画的脸色,开口下令:“动手!”
“不要……”池秋怡色变神慌,拉住他的衣袖,“意……庄主,求你看在家父的面子上,不要伤害他。”
傅意画冷冷一笑,丢下句:“这也要看令弟肯不肯配合了。”那样的眼神,仿佛冰层下裹着火,令池秋怡不寒而栗,蓦然发觉与这个人之间隔得如此遥远,揪紧的手指一颤,不由自主地松开了。
傅意画盯着颜红挽:“那个东西,你有没有给他?”
颜红挽慢慢仰起首,宛然沉默的挑衅。
傅意画言简意赅道:“把人抓回来!”
众名护卫蜂涌而上,池曲扬将颜红挽掩在背后,挥舞长剑,一阵急攻猛打,他筋骨奇佳,又从少时习武,论及武功,当属武林年轻俊彦,但作为染月山庄的护卫个个训教有素,皆是一流高手,池曲扬右臂之前负伤,况且对方人多势众,很快又添数道伤口,体力渐渐有所不支,只见寒芒迎头迫来,他旋即抬手,以剑身抵挡,而颜红挽已是被其他护卫强行拽走。
“红挽……”他失声痛吼,目光里闪动的深眷宛如大海淹没了一切,伸手在半空,拼力地想挽留住什么。
身后痛彻心扉的呼喊,颜红挽只当作没有听见,徒留下一痕冷艳的背影。
人被带到跟前,傅意画一把搦住她的柔荑,提近身前,那急促略带紧张的呼吸传来,明明很轻很轻,触碰到脸上却让人感到意外的沉重,颜红挽心脏跳了下,紧接泛起压抑似的生痛,抬起头,与他在黑夜里近在咫尺地对视,仿佛久得一生都过去了,视线莫名就有些模糊。
池曲扬遥遥望着颜红挽,一不留神,左肩衣衫被横扫而来的银剑削破,鲜血飞溅,众名护卫下手依旧狠厉决绝,这才恍然意识到——
那个人,是要置他于死地!
咬紧牙根忍着剧痛,池曲扬视线仍牢锁在某一点上,终于,颜红挽若有所觉地略偏过了脸,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仿佛发生的一切俱与她无关。
那一刻,痴情成碎,悲震天雨。
如同跌谷坠渊,灭顶般的绝望几乎吞噬掉呼吸,一口甜腥味涌破喉头,简直要把人生生地溺死。
池曲扬持剑的手坏了似的挛动,已无再战的意志,双眸死死盯着颜红挽,深刻得犹若被火烙上一般……终究,还是怨了、恨了……一转身,跳下山崖。
“曲扬——”曲秋怡花容失色地扑到崖边,然而下方黑魆魆的什么也看不清,手伸在半空,哭得声嘶力竭。
颜红挽身体一颤,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美丽的眸子里宛然荡开一泓秋水,掀起千层涟漪,万叠波涛,忽明忽暗的月色下,眼角处蜿蜒一串碎光,晶莹得刺目,有泪也干涸。
她唇形动了动,仿佛想说些什么,却好似被风砂堵住了喉咙,半晌,身子软软地向后仰去,落入一个坚实温暖的怀抱,耳畔能清晰听到他狂烈的心跳,颜红挽胸口突然尖锐地痛起来,但随之又化为一片空茫,人便昏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