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多刻,青荷就回来了,说是都准备妥当了。
真雪叮嘱小翠家中长辈问起,就说今日要到爹爹坟前上香,要多耽搁时刻,会晚归。随后,仍旧带着青荷、无憎出府去了。
凝雪一行三人先去郊外夏石坟前上了香,接着快马赶至“得悦酒楼”。
雅厢里文康公子早已等候多时,眼见一身月白纱衣的凝雪款款而来,文康公子眼前一亮,赞叹道:“小妹今日这一身打扮清雅脱俗,当真娇美无双。”
凝雪浅浅一笑道:“哪里顾得这些,不过是平日里穿素淡的习惯了,不大爱穿艳丽的了,爹爹从前也是喜我穿素色的,说是极像故去的母亲。”说到这里,她的眉眼之间带上了一丝悲愁。
“都怪三哥不慎,引小妹伤心了,”文康公子深邃的眼中透着担忧:“令尊既已故去,小妹还请节哀顺便,不可再暗自伤心了,他们在天有灵,也不会愿意见到小妹如此模样。”
凝雪眨了眨略泛泪光的美眸,淡淡扯出一个笑脸:“三哥说得对,人总要向前看,我身边还有青荷、无憎需要照顾。”
文康公子看着她清瘦的小脸道:“能遇上小妹,是他们三生的福气。”
凝雪笑了笑道:“三哥,今日与你相见,有两件事相求。”
“好,三哥一定应允。”
“三哥不问什么事吗?”
“小妹的事就是三哥的事,不论小妹提出什么要求,三哥都会满足你,绝不食言。”
“谢谢你,三哥。”凝雪感叹,这个三哥——文康公子,总能让自己感动。
“以后不要再说谢字了,我不需要你来谢我,”文康公子的声音有些闷,隔了半刻才道:“小妹,你还没有说是什么事。”
凝雪慢慢打开随身带着的牡丹素描画卷,缓缓道:“我听张志说,三哥的生意做得颇大,人脉极广,这一幅画,我想请三哥代我出售,卖个好价钱。”
文康公子细细观摩了画卷半晌,随意问道:“此画从何而来,倒是奇特异常。”
凝雪道:“这个是小妹所作。”
文康公子惊异的看着她,只片刻便回过神来,脸上带着笑,墨黑如潭的眼里尽是莫测高深:“小妹画艺惊世,不知师承何处?”
凝雪略一愣,便道:“家里请的师傅颇多,只是平日我爱阅书,闲来无事,自己随意编排,竟也做出此画了。”
文康公子笑如煦风:“小妹慧敏,让三哥惊叹,此事有何难,三哥定会给你卖个好价钱。”
转瞬皱起好看的眉,又问道:“小妹近日缺钱么?何毕如此劳心劳神,其实你大可向三哥开口,不必思虑过多。”
凝雪忙道:“不是,三哥多心了,我只是闲来无事画着玩呢,哪知画出点味道来,所以想看看自己的画作,到底能卖上个什么样的价钱。”
文康公子点点头,轻轻摇了摇扇,笑道:“好像还有第二件事。”
“第二件事更易得,三哥一定帮得上,”凝雪甜甜一笑:“今天小妹心情甚好,想请三哥陪我饮酒,我已吩咐下去,叫他们速备酒菜上来。”
“如此简单?”文康公子习惯性的叩叩纸扇。
“如此简单。”
两人对视,相视而笑。
酒菜很快就送了上来,凝雪见到了酒杯,打发了下人,起身为文康公子斟了一杯酒,又自斟一杯,拿起酒杯,也不相敬,却是用袖掩面一饮而下,顿时猛烈的酒味,刺得她的喉咙火辣辣的痛,她却没有皱一下眉,反笑道:“这一杯敬上苍,感谢它还肯送给我这样一个好三哥。”
凝雪复又自斟一杯,接着道:“三哥,这第二杯我敬你,谢你在我最危难的时刻,出手相救。”
两个玉杯轻轻相砰,凝雪端起酒杯,遮了面,又是一饮而下,文康公子却是把酒轻轻一沾,闻得是烈酒,稍稍向下人使了个眼色,下人马上上前,趁凝雪不备,偷偷换了酒壶。
文康公子眼见凝雪的神色,已知她是郁积于心不快活而饮酒,也不打破,只默默一旁陪饮。
几杯下肚,文康公子虽命人在酒里下了解酒药,凝雪却仍有些酣醉。
文康公子见天色已晚,命人撤了酒席,又唤青荷进来,扶着凝雪上了马车,一直目送马车朝太尉府的方向缓缓行去,才赫然转身,口中却轻轻喃道:“凝雪,你心里到底躲了多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