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雪迷迷糊糊在马车上睡了一会儿,回到太尉府时,总算还有两分清醒。
今夜的月色极美,她不愿回房,径直向竹院走去,青荷、无憎见天色太晚了,劝她回房安歇,她却不听,只令他们二人在竹林外等候。
她掌了灯,独自一人走进竹林,竹林里幽静极了,清清的竹香淡淡的飘散在周围,让人倍感舒爽。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闭上眼,静静的享受这片刻的宁静,这一刻她觉得舒服极了,世界的纷扰都远离了她,仿佛只有这一刻自己是属于自己的,可以自由的说话、自由的叫、自由的想、自由的跳。
许久,她慢慢睁开眼睛,望向天际那一轮皓月,月是那样的美,那样的明,一如从前。
记得从前每年的这一天,蒋延坤不论多忙,都会陪着她,即便是远在国外,也会给她送上精美的礼物,煲一个长长的“电话汤”,那时她是最快活、幸福的,那时她曾经十分笃定的认为,这样的日子会永永远远伴随着自己一生,可现实却狠狠伤害了自己,蒋延坤最终放弃她,就这样不明不白放弃了他们之间多年的爱情。
“爱情”?他们之间这算爱情吗?她自己也疑惑了,爱情不是坚不可摧、不离不弃的吗?她淡淡地笑了,或许那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吧,自己对于他,也许不过是众多红颜中时间伴得最久的一个,却不是他愿意付出一切去爱的那一个,所以他的新娘注定不会是自己。
不知遥远的现代,爸爸、妈妈、大姑、高爽、小佳、张妈他们是否还安好,他们可还记得今天,是那个让他们操碎了心的女孩——米小倩的生日。
如果是在现代,今日自己该多大了,应该是二十四了吧,瞧,如今自己的这具身子却还只有十四岁,多么美好的年纪,却要独自承受那么多的痛苦和孤独,要是爹爹夏石没有故去,那他一定会记得“凝雪”的生辰,至少也会有一封家书寄回来吧,可如今连他也去了,从此在这个世界上又少了一个真心疼爱自己的亲人。
也许这就是自己的命运,不论活在哪一个时空,都要独自承受孤独,独自承受世间的冷暖。
她自嘲的笑笑,用手轻轻拂去眼角的泪珠,吸吸鼻子,然后双手轻展白色纱衣,一脚立地,一脚轻旋,在皎皎的月光下,翩翩起舞……
竹林外,青荷不停地细细抽泣:“小姐真是可怜,年年生辰都没有一个人记起,原来还有老爷记着,起码也会寄封家书,寄点物件回来,如今老爷也不在了,再没有人管小姐了,小姐以后可怎么办?”
无憎被青荷哭得心烦意乱,又不敢说道她,只得时不时抓抓光溜溜的大头,木讷讷劝说:“青荷你别哭了,小姐不是还有我们吗,以后我们自己给她庆生不就行了,何必巴巴的瞅着别个,其实就算别人记起了,给小姐办个生辰,那还不是假惺惺的,不见得就真的多疼小姐,小姐也不会开心的,你说是不是?”
“唉,你知道什么,就是因为这样,小姐才不快活,”青荷道:“每天不情不愿的应付那么多人,事事都由不得自己做主,每天挂着笑脸,脸都要笑僵了,可别人把小姐当什么,不过是一个外人、一个攀龙附凤的棋子。以前还有大少爷想着小姐,如今大少爷有了大少夫人,再不可能像以前那样疼小姐了,小姐太可怜了,呜……”
青荷越哭越大声,无憎拿她没有办法,劝也劝不来,况且自己也觉得小姐挺可怜的,只得任由她发作。
“是谁,在此喧哗?”一个冰冷的声音。
青荷、无憎被这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还是无憎最先反映过来,单膝跪下,恭敬道:“少将军,贵安!”
青荷见是二少爷端木枫,忙止住泪,行了大礼。
端木枫严厉道:“这么晚了,你二人不去伺候你们的主子,杵在这里喧嚷什么?”
无憎忙答道:“小姐在竹林里,我们二人不放心,在这里守着。”
端木枫皱起英挺的剑眉,颇有些微怒,斥道:“这么晚了,凝雪不去安歇,跑到竹林里做什么?虽是自家后院,可毒蛇虫蚁众多,万一遇上入府的刺客,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无憎你怎么如此大意,教你的东西,你都白学了吗?”
无憎俯下身去,双膝跪下,惭愧道:“少将军教训得是,无憎以后一定注意。”
青荷怕他处罚无憎,忙解释道:“二少爷,不是无憎的错,是小姐硬是不让我们跟去的。”
“凝雪真是越来越任性了,纵着长辈们宠着她,倒越发没有规矩了,”端木枫有些愠色。
“不是,不是,”青荷双膝跪下,急道:“今天是小姐的生辰,小姐太过思念故去的老爷了,所以睡不下,想到竹林里透透气,求二少爷不要责怪小姐。”
端木枫一愣,眉头皱得更紧了,也不理会二人,径直向竹林深处走去。
端木枫远远望着月下那娇美的身影,在暗黑中自由的轻舞,听得她口中反反复复唱出那空灵的天外之歌:
明月几时有
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
今昔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
唯恐穷楼玉宇
高处不胜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