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压低了音量的声音缓缓退去,紧接着是门关上的声音,兰芷这才缓慢地从镜子里挪开视线,手掌撑住梳妆台站了起来,她看到的,的确是岑益南吗?他退出自己的生活多久了?久得让她怀疑过去的记忆只是自己前世的记忆。
那个从未宣称过退出她生活的岑益南,却用更为残酷方式退出她生活的岑益南,竟然就这么大喇喇的站在她家门口,只看他一眼,她霎时就觉得自己过去几年平淡的生活真是一场笑话。
只不过是看他一眼而已,她的心就一寸寸的疼痛起来,她有些无力的环顾这个房间,跟她离开时竟是一点没变,他衣冠楚楚的样子更加刺痛了她,这房间里那些称之为时间的气息也刺痛着她,兰芷呼吸急促起来,拼命的忍耐却是徒然。
姜枝平进来的时候正看见兰芷往背包里塞着衣服、护肤品,她手忙脚乱的样子像是有什么东西烫着了她的手。
“兰芷,你这是要走?”
兰芷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只一昧地往背包里塞着自己的东西。
姜枝平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抓住她那双隐隐有些颤抖的手,“兰芷,你到底想逃避什么?”
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孩子,都过去了。”
狠狠地摔开姜枝平的手,她语气极尽冰冷,眼睛抬起来看着姜枝平,“我讨厌这里,我要离开。”
“兰芷。”姜枝平用少有的严厉语气大声叫了她的名字,眼里分明氢氤着一丝怒意。
兰芷被她的眼光搅得血气翻滚,她咬了咬牙,冷冷一笑,补充道:“我讨厌的,还包括——你。”+
姜枝平被她的话激的倒退着靠在墙上,脸色白得没有一点血色,兰芷的怒气却一发不可收拾,她一直认为这几年她过得不错,几年来她强迫自己接受这样的观念,到头来发现只不过是个假象,只不过是场困局,印证了什么呢?她觉得心脏刺着一把刀,她呼吸不来,也许只有伤害别人,自己才不会这么痛。
她冷哼一声举起手指指了指房间,“你要我回来做什么?看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变?看你们母慈子孝?我看到了,你们也尽兴了,还要我留下来做什么?”
兰芷绝望地看着她,“妈,我到底——是不是你的亲生女儿?”
问完这一句话,兰芷抓起床上的背包,飞快地冲出了门外。
姜枝平背部抵墙,缓缓地滑落在地。
岑益南坐在车里,靠着椅背,点着了一支烟,沮丧的情绪爬满了全身,坏情绪让他的头愈发僵硬起来,他自嘲的一笑,兰芷的样子像是离他很远,她眼中的熟视无睹,却让他莫名其妙有种无力感。
那个一笑就浅弯着眼睛的兰芷呢?有这么一刻,他竟然觉得她很陌生,陌生让他怀疑以前的日子根本就是自己的执念而已。
回忆就像一盅毒药,无人能解,却叫人越来清醒的执着于过去的种种,这种悲哀就是,你明知道她有毒,却是再也戒不掉。
他按了按额头,眼睛盯着那幢灰色小楼,又想起从前两人小楼前谈笑欢洽的日子来。
当时的他,兰芷大概觉得算是一个有担当的男人吧,可最终,他还是以一个逃兵的样子狼狈地退出她的生活。
他忽然想起,他们似乎从来没有真正说过分手二字,自然而然的恨,自然而然的分开,她唯一说过只是那句,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是的,他与兰芷之间的距离岂直是这六年的空白,踏过去岂是艰难二字所能做到的。
他就这么呆呆地坐着,直到看到兰芷手里挰着背包的带子从楼道里出来,她走得有些急,手胡乱地在脸上抹了抹。
他的手已经摸到车门的把手,却还是胆怯了,他看到兰芷停了下来,从包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下仍是接了,她接着电话,慢慢朝他方向走来,他摇起了车窗,隔着车窗,他看到她紧紧抓着背包的带子,手背上的青筋明显的表露出主人的情绪,她在极力的隐忍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