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岩轻轻转动门把手,进来只开了一盏薄灯,望一眼床上,白君素睡颜仍旧安稳。他脱了外套直接去洗澡,出来时顺带将那一盏灯也关了。钻进被子里伸手从后面抱住她,一只手从她的腰间滑过去,一只手臂垫到她的脖颈下,轻轻一带,白君素温软的身体就已经紧紧贴上他的。这样一动虽然轻,白君素还是醒了。像受到惊吓,身体僵了一下,就是这一下拧得容岩心口疼痛。想起她白日里说过的话,那一句爱浅薄,用完就再也没有了,让他从头至尾心神不宁。
其实容岩没想到白君素今时今朝会爱上他,那一句话从她嘴里说出来着实让人震惊不已,那一刹那就像热锅里的油砰出来溅到皮肤人,一瞬间的钻心疼意,将那一点肉都烤得烂熟焦灼。而此时此刻他便在想,那些爱是否就已经烟消云散了?容岩从未如此患得患失过一样东西!竟然是他不能撑握的。
白君素清醒一些,就闻到酒味和沐浴露的味道,还有药水的气息也十分明显。
容岩一只手臂缠了厚厚的纱布,就横亘在她的腰间。那是她白天才咬过的,包扎时吓了医生一跳,拧着眉头问他:“怎么伤成这样?”容岩经人一问,才觉出点儿疼来,越来越疼,最后钻了心入了骨。声音却是淡淡的:“老婆咬的。”医生显然一惊,是位年长的老者,说话苦口婆心:“你们年轻人啊,闹别扭也没个深浅,这要是再深咬几分,可就危险了。”
“我打了她。”容岩盯着那伤口,语气至始平淡,这一下咬得他倒像舒服了许多,正所应当。
白君素彻底转醒,从他怀里挣出来,默不作声的打算去客房。没想到他会回来的,否则干脆不在主卧睡。
容岩一伸手拉住她,下一秒重新带进怀里,垫了一下他的手臂,疼得哼了一声。像哄骗小孩子那样:“别闹,好好睡觉。”
天地良心,白君素没打算跟他闹,更是没那份心情跟他闹。事到如今还有那样的基本条件存在么?生气和伤心是两码事,夫妻间床头吵架床尾合,没什么好说的,可是床头床尾间一旦隔了一个其他人,那就更没什么好说的了。
“容岩,你放开!否则别怪我弄疼你。”
容岩死心踏地的揽着,下巴蹭到她的肩窝里,已经很久很久没这么孩子气的跟她耍过赖皮。
“不放,除非你杀了我。”
肉疼算什么,他容岩再怎么也是条铁铮铮的汉子,在他看来心疼才最要命,隔着肤骨触不到,揉一揉都无从下手,伤口看不到摸不着,再赤血淋淋的时候那滋味才叫真正的痛不欲生。容岩偿过也忍过,如今对疼自然早有了超强的抵抗力。
白君素不想跟他来硬的,她这副小身板明显占不到什么便宜,她有自知之明。而且心力憔悴,懒得动一动。
“容岩,你何必这样呢。就算我哪一时真的对不起你过,再卑微如蝼蚁,好歹也是条命,羞辱还是糟践也得有个极限,你白天才为了一个女人对我下狠手,晚上再这样,你可能觉得我天生就没有脸,所以不用在乎。可是,你的脸还得要吧?若是宋小姐知道你转首这样,恐怕也得伤心。你既然跟世人是一样的,都那么看不起我,没必要再假惺惺了,他们对我都是敬而远之的唾弃,你也可以走得远远的。别妄想用这个方式伤害我。你知道的,我一直过得不好,除了江承煜和符明丽,这个世界上再没人肯对我好,我不会疼,也不会痛,反倒觉得这样才是生活。其实以前你对我好的时候我就感觉是在做梦,梦能做多久呢,不死就得醒过来,现在只当是梦醒了。”而她依旧是她,冷眼看世界,得到的温情亦浅薄得可怜。但终归是适应了,便不觉得有悲伤。只是怅然若失,还以为有个人是不同的,没想到天下大同,根本没谁肯另眼相待她。
好利的嘴巴,容岩早就领教过不止一两次。她那些自嘲的伤怀,就像欺身锋利的刀刃,不惊则险。她说她真的曾对他满心期许过,如今落了空,就那么淡淡的说她习以为常了世人的看低和背叛,不疼也不痛。可是,他疼。
容岩行走江湖,从没被人这么不痛不痒的指控过。他对女人的确不好,称得上凉薄。走马观灯,逢场作戏他都不屑,也知道背后有人怎么说他,可是他不在乎,从不觉得是亏欠了什么,这世界有用物质补足不了的东西么?再者亏欠就亏欠了,人要计较太多,永远也别想走到高处。她却是个例外,鞭笞心灵的话语听了之后没法不心灰意冷,真像负她良多。或许不是她不同,只是娶回来的‘容夫人’是这一个,便让人没法不去在意。容岩想不出因由,就这么打发自己。
揽着她的手还是软了,绵绵的用些无力。垂下来,被她感知到,抬手掀到一边,已经下了床。
容岩还以那个姿态躺着,连目光都是微垂。问她:“你是真的爱我?以后还打算爱么?”还是她的爱如斯浅薄,到此就已作罢?
白君素没有回头,声音里有一分清冷。跟他们三年后再见的场景差不了多少,酒吧里她看谁都是冷冷的,就连他请她吃饭,她吃得热火朝天,可是抬头看他时目光亦是冷冷。容岩这样巧琢的心思,如何不一眼看得通透。那时便在想,这个女人的心门是关着的,想打开再走进去,只怕要费一番心力。
他以为一辈子都没本事走进去的时候,不想她却对他言爱,像一计重撞,容岩当时已说不出哪里疼。所以她咬上去的时候是种畅快也是对自己不明所已的敷衍,自然是手臂疼,除此之外哪里还会疼呢,直恨不得她将自己咬成断臂。
她说:“容岩,我也希望自己的脑袋里有个删除键,在我发现爱上你的时候一抬指头按下去,再美好动容的回忆都一了百了,包括你做的那些让我伤心的事。可是,没有,除了心疼我别无他法。你们想怎么嘲笑我都行,也可以很得意,对,我就是很难过,心也疼得要命。爱上一个人总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我不想骗别人更不想骗自己。我不知道再过多久才能停止爱你,但我不会再更爱你,就这些吧,算我报达你对我的那些好。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会停下来,不再爱你,也不再心痛,像许多年前丧失记忆那样,将关于你的这一页翻过去。”
容岩从没见过这么刻薄的女人,太坦荡了,还不及那些虚情假意的,伤起人来不至于像穿肠的毒药。
她让他尽情的嘲笑,反过头来容岩却嘲笑起自己。她只是悲悯自己,字里行间都是,没哪一个字是用来威胁他的。可容岩却像受到了天大的威胁,静静的听完一句话都发不出。她对他的爱虽然重似千金,可就悬在那一根发丝上,他怕稍微有丝声响就断了,沉入深渊谷底,万劫不复。
容岩守着空荡的房间,孤枕未眠。直到天亮才沉沉睡去,难得的一次翘班。
这段时间杂事一直多,很久没回白家了。连冤家路窄这种事竟然也不发生了,所以当真很久没见到白倾城了。
她打来电话的时候,白君素还怔了一下,那感觉就像过大年了,想想新年可不转眼就到了。而白倾城也是拿着这个说事:“姐,快过年了,家里打算举行一个酒会,也是为了庆祝这次和景原合作圆满成功。自己家的人总得到场,否则爸爸面上不好看。”
是想让她不好看吧?这次创围业绩突飞猛进,白倾城功不可没。而白家两个女儿,一个积极向上,年少有为。而一个沉陷在失败的婚姻里,只家庭关系都搞得焦头烂额。这两人凑到一块,可有了供人品评的话题,她可不是单做了陪衬的绿叶这么简单。
白君素才没心情跟她周折:“你有什么讽刺的话一并说完吧,估计到时候我没时间过去供你消遣讽刺。”她喝了一口咖啡,吐气:“白倾城,我也拜托你,别三番两次找我的茬行么,这么斗没意思,要么你就搞垮我,要么你就真的除掉我,别有事没事的撩拨我。这么多年了你腻不腻?可别说你看上我了?”
白倾城每次想在白君素面前装模作样一回,都得被她三言两语打回原形,高手见高手,才谈得上杀人于无形,招招毙命且不虚发。可是跟她这种极端恶俗的人,不撕破脸的狠掐都不行。
“白君素,你怎么还是这个德行。哼,怎么?容岩对你不像以前了,精神又刺激得出问题了吧?我以前提醒过你什么来着,这一天来得还真是快。”
白君素怏怏的附合一句:“是啊,变心还真他妈的快,长情的本事还不如白照民呢。可见这次挖脚的小三功力了得。”不等白倾城做何反应,当即又兴致勃勃的补了一句:“哎,对了,你现在还喜欢容岩么?当初没被他一脚踢开之前不是还死去活来的么。反正你和宋明秋系出同门,应该实力相当。你要是闲,跟她过招啊,那可是个高手,我战斗力明显不行。你上吧,否则容岩真归她了,就不像在我手里这么可有可无,让你说抢就抢了。”
白倾城每天看八卦绯闻关注的就是这个,没想到又被白君素戳到痛触。本来还要以此来讽刺她一下的,而她那个反应完全越出她的意料,像真的不甚在乎。
江承煜新戏开档,一下又忙了起来。
这回搭对手戏的人真是李琼,女主角演技生疏,越发衬得他是人中翘楚。一场下来ng的次数不说,导演总要发通脾气,要么问李琼往哪儿看呢?要不就问她摆张死人脸是哭是笑……虽然都是主角,却是千差万别的待遇,拿的薪筹也不一样。江承煜场场到位,一遍即过,偏偏到了李琼的戏别说导演烦,他也烦得眼皮都懒得抬。上次她当着白君素闹那么一场实在让他觉得无趣,世上怎么有这么不看事的女人,以前瞧着就感觉是过份天真了,但没想到她是真蠢,极端得近似愚昧。
这回的戏演绎的是场至死不渝的爱情,女主死了,他最后也是要跟着死的。一返圆满结局的常态,走起韩国苦情戏的老路线,就是想重燃往昔激情,大赚观众眼泪。苦情的戏往往比幸福的还要难演,情绪拿捏得不到位就是半死不活,说讽刺了跟吊丧差不了多少,跟一往情深绝对是两码事。可是在李琼这里它就是一回事,哭不出就奄奄一息,有的场景江承煜一个纯爷们都簌簌掉泪了,她也是真的感动,反倒惊讶得目瞪口呆。深陷在他给的情深和感动里,完全当了真事,既忘记反应,又忘记接下面的台词。
导演一嗓唤停,又开始咆哮。
就因为她一个愣神,再好的情绪都被打乱抹杀了,不出两场江承煜彻底上来火气。等李可叫人过来补妆时,他把人拔到一边不耐烦:“跟导演说,这戏没法演,让他们换人吧。”定然是换下他啊,李琼能陪导演睡,他又不肯。
江承煜还很少这样暗讽一个人,他这个人就是嘴巴不好,实则心地绝对算得上善良,小来小去的恩仇一般懒得计较。但他最厌烦别人不知好歹,他喜欢聪明人。傻的也就白君素一个,可他知道,那丫头大智若愚,远不是李琼这种人能比得的。
李可了解他的脾气,凡事没有反复做的习惯。再说他的工作量李琼可比不了,早起晚睡,通告多不胜数,谁有时间跟她在这儿陪练。但换角色这种事她说着不算,也不敢出这个头。只得反过头去找江承沐反馈:“沐哥,江公子发脾气了,让他们换演员,他不想演了。”
以往遇到这种事江承沐最先安抚的就是手底下的艺人,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但这次他也丝毫不含糊:“你陪江公子去拍那个广告吧,时间不是马上到了。这边我去说。”
不用自己的boss这样活受罪了,李可刹时兴奋不已。快速回来叫上江承煜:“江公子,这回是沐哥放的人,特别痛快,咱去下一场。”
妆也没时间卸,不过这些江承煜已经练得很在行,车上完全可以搞定。
这边有些晒场,可是导演也说不出其他。女演员是他们敲定的,至于能否扶得上墙面跟别人说不着。再者江承煜的表现有目共睹,而且这是他们请来的大佛,说句实在话,整个剧集都是他在撑,如果将江公子惹恼了,再凑合这么一个女主,这部戏的市场几乎无望。
换演员的事不等江承沐说,就有人上来先安抚他。没人真说就撂挑子,签过合同的,而且这个剧组在整个娱乐圈有身价有地位,江承沐也会掂量着给足面子。这就是公关上的技巧了。
从片场离开时,转身看到李琼正看着他,脸上微见落寞。江承沐点头算招呼过,扭头就走。以前这是他手下的艺人,再不成器他也会尽心尽力,可是,现在不是了,他半点儿管闲事的心思也没有。
李琼现任的经济人也算是公司里的一个老人,业绩平平,隐退江湖一段时间,才重归圈子没几个月,手下除了李琼之外还带了一个新人。
虽然都是新人,寄希望于李琼还是稍大一些,毕竟接了这么一个重角,而且还是和江承煜一起合作,无谓是一个好机会。
但李琼的表现实在让他不满意,休息的时候话里话外的提点李琼再去导演身上下功夫。李琼不是傻子,听出来这层意思就格外的烦躁。
王晶随江承沐跑场子的时候撞见过,毕竟当过李琼的助理,虽然自作孽不可活,又觉得她挺可怜。走时跟她聊了两句:“不管你爱不爱听,女孩子都要懂得自爱自重,由其是在这个圈子里,否则到最后哭你都哭不出。即便旁门左道走出来了,也会被人看不起。要真想立足脚跟,自己得有主见。不是每个人都像沐哥那么有良心。”
李琼愣愣的听完,别过头去泪流满面。以前江承煜虽然对她不冷不热,可是如今眼神里不加掩饰的厌恶她一眼就能瞧得出。真像一把剑一样,刨开了她的胸膛,连自己都不敢正视自己。虽然她以什么换取了这次的重用并非天下皆知,可是,这些娱乐圈里长期打滚的人想一想就会明了其中的下作。否则她一个新人,毫无所长,只凭一张脸蛋怎么可能挣到这样的角色。她觉得江承煜定然是恶心她,嫌她脏了。
怨怼之心更加牵怒到白君素身上,如果不是白君素,江承煜不会厌恶她如斯!
江承煜一心一意的玩手机游戏,抬眸看了李可一眼:“宋明秋依旧不出通告?”
“唔,听说伤得不清,脸也伤到了,要养一段时间。”本来在帮江承煜食品分类,抬起头来正儿八经:“我看她那样也挺滋润的,据说那个容总反倒更关心她了,有佳人作倍我想她肯定也是不想出通告的。谁不知道那是个金财主,肯定不缺她的钱花。手指缝里露一点儿也比她费心巴火的拍部戏要强。再说谁不知道宋明秋是个聪明的女人,那个李琼要是有她三分之一的高明就好了。”
江承煜索性按了暂停键:“晚上有什么安排?”
李可想了一下:“今晚没有,明晚赞助商有活动。”
“帮我准备一份重礼,我要去医院看望宋明秋。”
他不咸不淡的扔下这一句,李可当即又是头疼:“公子,咱能不跟那一拔人搅和么,无风自动,本来跟他们想撇清关系都难,再自动往上凑,不是找不自在么。宋明秋如今出了这个事,狗仔队都一门心思的盯着呢,你要露面了,说不准他们又胡扯些什么。到时候沐哥知道了,有你受。”
江承煜一脸的满不在乎:“我受的还少么?你少胳膊肘儿往外拐,谁的人你搞不明白了是不是?没点儿绯闻那还叫生活么,让你准备你就准备,哪来那么多费话。”
李可只得唯唯诺诺:“是,江公子。”
只说晚上没事,一旦收了工,也已经八点多了。偏偏江承煜这个人还讲究,一天忙碌下来,第一件事就是洗澡换衣,少干一样他都会觉得全身不自在。等到这一系列事情忙完,再去医院估计就得十点来钟,月黑风高,孤男寡女的还往一块儿凑,又都是那种惹眼的身份,不是给娱记造头条么。
上了保姆车李可还商量:“江公子,我看时间不早了,你回去后早点儿休息吧,改天再去看宋明秋,反正她又不出院。”
江承煜慢条斯理的,看不出一丝急迫。往外瞧了一眼天色,感觉还早得很呢。
“就今天,这还晚么。我打算换了行头去吃饭,然后再过去看她。”转首问她:“礼物你准备好了么?”
李可十分泄气,奄奄的答他:“准备好了,水果篮还有鲜花,打个电话就送来。”
江承煜变了脸色:“不是让你准备贵重的,这些都是乱七八糟的?”
李可被他骂得一头雾水,看病人不是都拎这个么。又不是什么特别的关系,还得送金银珠宝啊。本来是堵气的一句话,没想到说出来正中他的心思。可不就是要那个,不说要几克拉的钻石,好歹也得是能拿得出手的金银首饰。李可真真是无语了,有钱人家的少爷可真能摆谱,拿钱不当钱花么。
“那个你自己买吧,我眼光不好,怕挑的东西宋明秋不喜欢。”
江承煜笑了:“管她喜欢不喜欢,那种女人当真有什么品味可讲么,还不是眼里只看到钱。”
当晚江承煜推门进来的时候宋明秋惊了一下,没想到这位爷会来看她。找不出理由啊,当明星的怕绯闻,江承煜现在往她这里靠无疑条条都是负面。而且他现在该看她百般不顺眼才是,白君素的竹马,心里向着谁就不用说了。
但江承煜行事从来不按套路出版,嘴角那一抹笑真叫个倜傥风流。
“不欢迎我?还是觉得我不该过来看你?女人的心思啊就跟山路十八弯似的,让我们男人越来越没有办法活了。”
他这句话十足的恶人先告状,的确有个人心思让人猜不透,但绝对不是她宋明秋。可是她说不出什么尖锐难听的话来,江承煜真要刻意摆出个笑想迷死人,从来势不可挡。宋明秋是个女人,而且早就领教过,如若现在心里不是装着容岩,保不准她的心就得狠狠的动荡一回。还记得初次跟江承煜合作,似乎也是个mv,在那之前只知道古有美人一笑倾城国,没想到男人也可以,小白脸长得美则美,却难得的不娘娘。剧情走到那一步,倾身吻上来的时候,嘴角钩起,似笑非笑,邪气得很,她的心实实在在的狂跳了一把。那时候还没有现在这样老道,娱乐节目里就曾爆过真心,说江承煜是她的理想型。那时候版块还专统计过这一项,列为理想型的男星里江公子排名第一,暗表春心的女明星里就有她的名字。
那时年少,做事不那么圆滑,现在可不一样了。而且容岩长得就好,从轮廓到线条,也是精湛得无人能抵,她看得多了,抵抗力自然也强了。
“听江公子这意思好像对我不满,看到我了有气啊。我哪里惹到您这位爷了?”
江承煜努了努嘴:“没良心,漂亮女人都个顶个的这么没良心么?还是就你宋明秋是?我这一天都累成什么样了,还跑来看你,好歹给个笑脸吧。”
两个人虽然分属不同的娱乐公司,可是平时没少合作过,光戏都拍卖了两三部,绝对算熟悉了。
所以宋明秋太知道江承煜什么性格了,女人面前的花心大少,嘴巴油的不得了,命中率高还能游刃有余,不是高手是什么。
才不上他的当:“少跟我来这一套,说你江公子现在还待见我,谁信啊。”
“有什么难以置信的?谁不知道我江承煜喜欢美人,放眼整个娱乐圈还有比你宋明秋更美的么。而且咱们什么交情,情份该有那么些的吧。”江承煜眼里含着笑,疏疏的,虽有几分清冷,灯光下眼瞳却格外的亮,而且笑吟吟的,脸色很是讨人喜欢:“知道你住院了怪心疼,给你带了个小礼物,看看喜不喜欢。”
宋明秋低头看礼物了,他就看时间,快十一点了啊,宋明秋还不下逐客令,神情悠闲又从容,看来今晚某人是不来了。其实容岩以往来不来,他也不知,只是世面上传得火热,他没别的,就是好奇心重,非得过来看看不可。
宋明秋笑了:“江公子,知道你身价高,圈子里没哪一个比得上。可你这小礼物也太贵重了,受不起呢。”
江承煜不管她那事,已经从黑戎盒里拿出那条链子,手指修长白皙,灯光下配着这种闪闪的东西更加显得富贵明亮。这双手让宋明秋想起容岩的手,果然是富贵人家的公子,连手指都保养得这么好,明明是个男人,却修长漂亮,跟透明了似的。那一天容岩递给她一件首饰的时候,她盯着容岩那只手就感觉一阵动容,那个男人真是深得老天的偏爱,任何一个细小的情节都生得毫无瑕疵,鬼斧神工,竟说不出的完美。
想到这里,拒绝的意思明显:“谢谢江公子抬爱,但人的不用了,太贵重,还是送给喜欢的女孩子吧。”
江承煜同她眼观鼻鼻观心,蹙眉:“你不是收受不起,是另有抬爱。我一直觉得你聪明,这娱乐圈里没哪一个女明星像你这样聪明,但现在我觉得我错了。因为你做错了事,所以让我觉得你也没我想象得那么玲珑透彻。你怎么想我不知道,但男人怎么想我很明白,别跟豪门里的有妇之夫玩感情游戏,你玩不起,由其是个唱戏的女人,更加的玩不起。就算你洁身自好,他即瞧上你,就是认准你系出风尘。豪门里自有它的潜规则,由其对于一个男人没什么比身家利益更重要,如果不是晕了头,抛女弃子这种事没哪个男人真想干。”
她既然说不要,他一抬手扔进茶几前的垃圾筒里,碰到塑料袋子,一声极细微的响动。而他满面云淡风轻,压根就不看在眼里:“你想要什么?不如跟着我啊,江家不比容家差在哪里,至于我,虽然挣不来大钱,保你衣食无忧还是没有问题。更重要的一点,跟我是名正言顺,不用遭人唾弃,但跟着容岩就只能见不得光了。”
这话若其他时候说,真会让人动容。可是,宋明秋的性子较刚烈,现在搭上容岩已经不光是攀高枝这么简单了,而是那个男人很是让她喜欢。
“没想到江公子可以为了自己的青梅做到这个份上,连终身幸福都想着牺牲了。可是,江公子若这样,之前的话不是白说了,你跟我有什么区别,或者白君素还跟我有什么区别,你们不也同样见不得光么。”
江承煜已见了丝烦躁,他最厌烦女人不识趣,上午见了一个,这又是一个。笑都没有了:“我跟你可不一样,你跟白君素更是没法比。我是男人,你见过苦情的男二号,见过像过街老鼠的男小三么?跟白君素你比得着么,我肯为她放弃一切,带她远走高飞。容岩会为你这么做么?说到底你不过一个弱势群体,说到这里竟还有些可怜你了。”她既然不识抬举,江承煜尽管嘴毒的说下去,讲什么情份呢,同事谈不上,逢场作戏更是无从说起。唯剩肉中的刺了。
宋明秋没想到江承煜说起话来这么辛辣,竟一时间无法接招。脸色已经十分难看,强意挽回一丝尊严,盯上他:“谢谢江公子这么晚了还刻意跑来跟我说这些知趣的话,我听明白了,你也可以走了。一会儿让别人撞见不好。也用不着江公子可怜我,路是我自己选的,后悔我就不这么走了。再说容岩每晚过来陪我,直到天明,天天如此,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你有这个时间去安慰一下你的朋友吧,她八成是很伤怀。”
江承煜从医院出来,点燃一支烟,火苗绽在冰冷的空气中,微弱得奄奄一息。抽了一口还是感觉十分烦躁,掐灭了烟,给白君素打电话。
“你还真是从来没给哥争过脸啊,一个男人你就栓不住?得了,持久战不宜再打下去,收拾包袱走人吧。”宋明秋那样聪明的女人,给座金山都不肯撒手了,还不是尝到了容岩给她的甜头。
白君素睡得天日不变,就被一阵紧促的电话声吵醒,迷迷糊糊的接起来,劈头盖脸就是这种鼓惑她跑路的话。她脑子转悠的慢,由其睡着的时候更是慢。反应了一会儿:“你当男人是牲口么,说栓住就栓住。”白君素咕哝了一嗓,还是很想睡。
江承煜坐在车里吼起来:“别跟我装模做样,假惺惺,你什么样我不清楚么,难过是吧,心疼是吧?我告诉你,你现在不走人,这疼就没个头。指望男人回头,做梦吧。”
白君素语声虽迷迷糊糊的,望着黑夜的一双眼睛却十分明亮。江承煜的确太了解她了,依着她的性子怎么可能不难过呢,男人怎么负她都好,就是别有二心,出去找搞婚外情,因为她的妈妈就死在这个上面,她一直无比忌惮。而容岩什么地方都好好的,偏偏在这一点上负了她。所以她觉得容岩是故意的,他也很了解她,一搭眼就把她身上的软肋都数得一清二楚,所以也才说容岩是有心不让她好过。如他所愿,她也是真的不好过,再装模作样都骗不了自己。怎么可能不难过,那个男人她还是十分喜欢,她说不会再喜欢得更多,而她却发现已经不能再多了,似乎已经盛满了心房。真是无边无际的悲伤。
她坐起身,打了一个哈欠:“我还不能走啊。”感觉口渴,出去找水喝。
江承煜愣了一下:“为什么,就那么喜欢他,宁可被伤害也没法放手了是不是?”他问到这里已经暴跳如雷。
而白君素一出口依旧稳健,且像神智不清。
这一点不愿多说,当即岔到别处:“跑路需要钱啊,我现在没有经费。”
她已经晃到了楼梯上,煞有介事的同他说。其实她知道江承煜的‘走人’不是让她真卷着铺盖潜逃,法制社会啊,哪里还有人肯这么愚昧。可是她解释成这样,真是没法再愚昧了。
意料之中的把江承煜气得晕头转向:“什么经费啊?多少钱哥哥给不了你啊?白君素,别跟我东扯西扯,我跟你说正经的,别被人伤得半死不活哭着来找我。你有几分把握能把你男人的心收回来?没有就趁早死心!”
这话听着多么耳熟,其实早在白君素要嫁给容岩之前江承煜就曾对她说过。还说她那是找死,将来别哭着回去找他。现在可不是映了那句话的景,她虽然还算志气的没有对着他哭天抹泪,可是日子终归是不太好过,不对别人哭也是自己哭。她倒觉得,有些伤心不是说与别人听了才叫伤心,搁在心里它也是很疼。
先去将客厅的壁灯开了一盏,很昏暗的那一盏,橘黄色的光铺陈了半面墙,高山流水一般。只隐约看清通往厨房的路,其他领域仍旧又暗又安静。房子太大了,上下几层不过她一个人住,仿连喘息都能听到回声。由其她再一讲电话,更加显得突兀,像只身站在空旷的山谷里。这种感觉太苍凉了,由其午夜出没,倒像孤魂野鬼。白君素生平最讨厌这样的瑟缩,未嫁前白照民就将她扔在那样一个隔层里,现在嫁了人,又没托过这样的命运,不知这是造了什么孽。白君素再说话之前先骂了一声娘,又骂了一声容岩,然后才说:“我为什么要离婚啊,嫁个人很容易么,反正自打进了婚姻这个坟墓我就不是人了,容岩他大爷的,我凭什么便宜了他。等他跟宋明秋生了孩子再说这事,我把那个小兔崽子抱医院去验dna,有他出轨的确凿证据再离婚多好,婚姻法改了你知道不,一方出轨导致离婚,家产是要少分的,还得给我精神赔偿。到时候我还用你给出跑路经费么,羊毛出在羊身上你懂不懂?再说了,我现在还要坐山观虎斗呢。”
江承煜一手打着方向盘,拧紧俊眉,问她;“什么坐山观虎斗?”
白君素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水,开了盖子咕咚咕咚咽下去,抹一把嘴说:“容岩喜欢宋明秋,白倾城喜欢容岩,可热闹了,两个人旗鼓相当,小三对小三,估计比较同心同德,我已经鼓惑了白倾城,想来她也坐不住,斗吧。反正我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巴,能坐享鱼翁之利就坐等其成,再不济,有一者伤了,我看着起码乐呵。”
江承煜头痛欲裂,什么时候都是这些歪理邪说,不知她心里怎么想。叹口气:“正常点儿吧,你当人生是唱大戏是吧?等我有时间了找你,去睡吧。”
白君素挂了电话,本来睡意浓重,被他这么一搅和凡事都上心头,哪里还睡得着。才喝了水嗓子是不干了,又想要喝酒。自打上次她在家里独自醉了一场,还把容岩养的那两盆花也醉死之后,那厮就把酒柜里的酒全收走了,也不知道是喝了还是扔了,反正那里空空,一瓶残留的都没有。她感觉十分懊恼,想借酒装一次疯都没有这样的机会。正扫兴的时候,想起冰箱里还放着几罐啤酒,也是老早买回来忘记喝,被她一股脑搬了出来。其实撂倒白君素不用这么费事,两罐她就得趴下。
喝掉一罐她便开始唱歌,千年不变的习惯,醉了就高歌,她觉得这样很有东方不败的风范,目空一切,对酒当歌只愿开心到老。就在厨房门口席地而坐,摇摇晃晃敲着门框有一句没一句的哼唱。第二罐喝完,站起来开始跳舞,真正的载歌载舞。哼着哼着声音降下来,像高空坠下的河流,气势一路递减,唯剩迷离水汽,吞没烟尘,不再白浪千层,只有咕哝咕哝的水泡从最底层往上窜,她感觉自己又是哭了,歌声也再欢畅不起来,本就是一首悲歌,如何能唱得跟《数鸭歌》似的没心没肺。她吸着鼻子,从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交过零蛋的试卷,她学习一直不错,事实上她的脑子还算好用,不怎么学习成绩也是一路凯歌,由其数学,她敢跟江承煜那种奥赛尖子叫板,是她最敢跟男人硬碰硬的一件事。
可是她一直优秀又怎么样?到了今天还是一无事处,所有人都拿她当废物看,嘻笑的眼神就像她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傻瓜。精神不好,还惹事生非,几乎所有跟她亲近的人都绝望了。且没有一个人真心的想跟她亲近,就连她嫁的男人都是如此。他们根本不是同床异梦,他也瞧不起她,把她当另类看的吧。
“容岩,你也觉得我是个嚣张跋扈的疯女人是不是?看我是个脑子有问题的废物打心眼里厌恶我?”她咯咯的笑起来,笑得满眼泪花:“我就知道……你怎么会喜欢我呢,我哪里及得上宋明秋的好……”
她累了,要好好的睡一觉。晃晃悠悠的上楼去,扶着把手一路响动很大,一直上了楼,进了客房,世界重新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客厅亮起一撮微弱的火苗,伴着“嚓”一声响动之后亮起来,将黑夜点燃,是火柴独有的光火。男子坐起身,掬在掌心里点燃一支烟,艳色自修指的缝隙中溢出来,将他绝美的轮廓都照得明亮。他想了很久,真是想了很久,在医院的那个雨夜她哼出的歌曲叫什么,到底是在想着谁呢。原来果真是在思念一个人,他记起来了,叫《突然想起你》,“都是因为那灯泡,突然闪了一下,于是想起你,怕你,还没休息。都是因为这场雨,忽然间下的那么大怕来不及跟你走在一起……我始终学不会控制,我的呼吸,在玻璃窗上,呵出你美丽的名字……寂寞来袭,有眼泪,应该流到哪里,雨那么大,你的车子现在停在哪里……”他想不清楚,这里可有他的影子。
白倾城招不来人,白照民就亲自出马了。也难为他前脚才觉得白君素不是个东西,后脚又能摆出慈父的模样跟她苦口婆心。
“君素啊,我知道上次跟你妈闹得很不愉快,可是,她的心情你也得理解。家里急需用钱的时候,自己人却指望不上,她心里肯定不是个滋味的。谁不都是为了白家,她也没有别的意思。过去的事了,一家人就不要这么计较。这一次的酒会关系到景原和创围的脸面,你做为容岩的老婆不出席不像话。于我们容白两家都是面上无光,怎么跟外说解释呢。所以,别耍小孩子脾气,还是得过来。”
白君素听罢,好死不死的又问:“要是我不过去呢?”
白照民已经叹开气:“你非得跟我唱反调不可?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爸爸。”
怎么可能有他呢,白君素又不是多么有情有义的一个人,她狼子野心哪个不知。她在心里这样想着,懒着过多计较,不就是吃吃喝喝撑撑脸面么,总比他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的催促好,哪一次不是夹枪带棒,阴阳怪气的。
豪门就是太花哨了,门面上讲究的事很多,不能由着性子来。
“行了,我去,不要再打电话来说服我了。”
白照民终于听到点儿笑意:“好,到时候跟容岩一起过来。”
他这个态度似乎极重视容岩和白君素举案齐眉的样子,也似乎很看好这一对伉俪情深。可是,不到最后人总是不知,这世上最难测的果然是人心。
当日容岩下班后过来接上她,看来白照民提前跟他打过招呼,所以容岩一天没提醒她,时间差不多了却准备过来接人。
白君素化了浅淡的妆容,清丽的气息和当下冬日的阳出奇的合称,笑不笑都像是阳光灿烂,其实她只是面无表情。没有穿出席宴会的礼服,天气太冷了,她体温又低,冷不冷只有穿着的人最知道。大衣下面是一件连衣丝绒及膝裙,高跟鞋显出均匀修长的小腿,行走间丰韵宜人,越发显得高洁清冷。
容岩替她打开车门,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很奇特,有一丝甘甜的味道,像纯质的奶昔。
才发现有些天没亲近她了,两个人就像个陌路人似的,家里不照面,除此之外更是没了一丝联系。或许在白君素心里这样也是好的,她肯定觉得他是得了失心疯,除了折磨她就是折磨她,比起那些个让她难过的分分秒秒,她更希望他离得远远的吧?
容岩甩上车门发动引擎。
一路上两人一句话也没说,白君素撑着脑袋看窗外,好似花花世界多么吸引人,一切都好过他。其实白君素是想自己开车去的,起码比这自在,彼时却连呼吸都压抑,只得把窗子打开。呼呼的冷风割在脸上像刀子一样,并不好受,不得不关上。
容岩侧首看她,想也没想的抬起手把她侧脸一丝被风吹乱的发捋顺,触及到了不禁一怔。来不及收回,就下意识的做完,再放下仍旧默不作声。
夫妻一旦走到今天就是陌路是殊途了吧?接下去该要怎样?等到感情磨平,一分一毫都不剩的时候再分道扬镳?还是无休止的过下去,或许老掉牙的那一天她的心结会解开,而他也能浪子回头?没想过,即便无事可做的时候也从不去想这些事情,不敢想将来,怕想了就是自行了断。
反正他不会放手,死也不会,而她还忍得,就不言而喻的过着。
白君素想或许都还有一分珍惜的吧,毕竟这世上能结婚的两人不多,不是抓一个人就可以以夫妻相称。还有那么多美好的回忆,不论虚情还是假意,温情总是有过的,感受过温暖的人就是如此,不冷透了就绝不会想着放手。
“别喝酒。”眼见到了白家,容岩淡淡的嘱咐一句。
白家的下人已经迎过来,白君素没吭声,直接下了车。
“大小姐,您回来了。”
容岩把车钥匙扔给来人,跟白君素一起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