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是半个时辰后,河边燃起火光,两个人围在火堆边开始烤鱼,静谧的夜里能听见火星子迸出来的噼啪声。
穆挽看着聂臻手上那一条与木炭无异的东西,发自心底的问道,“聂臻,你该不是也不会烤鱼吧?”
聂臻反问道,“我何时说过我会?”
穆挽说,“你既然不会为什么还来批评我烤的不好?”
聂臻,“难道我批评一件衣服上的花纹难看,还得会绣花?”
穆挽被他噎了一下,很好,她无法反驳。
聂臻继续道,“我记得上次我吃了你烤的鱼,那么这次……”
穆挽一下跳起来。
“哎呀,啊木朵等着咱们回去呢。这深夜起火,该不会烧山吧?纵火烧山林,法律不留情。咱们快把火熄了回去吧。”说完她还往火堆里踢了一脚沙土,觉得不够,又踢了两脚,顺便弄脏了那条面目全非的“鱼”。
同是那夜,大漠孤烟,营地的火光不停闪烁,扰的人心难安。
夜里巡查的队伍在帐篷之间来回穿梭,几位临时受命的将军围在桌前因退敌之法,而争的面红耳赤。
“那可是三十万雄狮之军,若不弃城,难道要葬送我军八万将士?”
“辛豫城易守难攻,就算他们有三十万大军又如何?我程国骁勇男儿岂会怕了他们?”
与一众将士不同,那个坐在屋里最昏暗一角的人,自始至终未置一词。
“若说领军打账,程国谁人能胜过北宁王?”
一句话成功将所有人的目光转移到那个昏暗的角落里,他们无不期盼的看着澹台颉月,希冀他说出什么退军之策。他是缔造过一次神话的人,那么缔造第二次神话又有何不可?
而澹台颉月呢,他只是站起身拂了拂衣袖,然后走出了帐篷。
今夜有些冷,不知道她穿的暖不暖。
有没有人为她点起灯?她怕黑的。
还有,我很想你。
程历奎和一百三十六年五月十五,姜梁三十万联军举兵函谷。金戈铁马,兵戎相见。攻城两月,未破。
函谷关内粮草尚丰,那些守城的将士坚信,这一次在军中坐镇的北宁王会像从前一样,缔造又一次神话。
五月十七,南疆圣女承大任,红衣加身。
十一月九日,函谷关险为敌军破,卿守亲率众将御敌。八万两千将士,守城半载折损过半,至今只余三万六千人。然,三十万敌军尚余十八万。
这已经是一个极限了,而这样的极限却不足以挽救辛豫城。是夜,三名铁骑冒雨携八百里加急的求援书赶往燕京。
……
哗哗的雨声从没有关严的窗户跳进屋里,穆挽来南疆已是半年有余,南疆多雨,夜里突降如此暴雨的情况却也少见。
“好大的雨啊,得折煞不少野花呢。”啊木朵从屋里走出来说道。
“遭了。”穆挽突然说到。啊木朵的一句话提醒了穆挽,她直冲进雨里,吓了啊木朵一跳。不多久,啊木朵就看到穆挽怀抱着一盆快被雨水打残的兰花,一路跑了回来。
有了这么一趟,穆挽全身上下都给淋了个透。啊木朵连忙拿了块方巾给穆挽擦头发,“圣女,您冲进雨里就为了这么一盆花啊?”
穆挽笑了笑说,“这可是聂臻花了半年心思好不容易才种出的兰花,可不能再让雨水浇坏了。”
啊木朵笑了笑,“圣女,您对祭司种的东西真看重。”
“你知道什么?人小鬼大。”穆挽说到。
这兰花对聂臻而言意义非比寻常,从玛雅奶奶那里得到佘缪的消息之后,他们还得到了一包兰花的种子,是佘缪生前亲手种的兰花所结下的种子。只是这兰花格外难种,那一包种子,只成活了这么一株兰花,她自然得呵护着点。
穆挽看了看窗外黑漆漆的天空,一道狰狞的闪电突然划过,照亮了积水的小院,紧接着一阵巨响炸裂天际,轰隆隆——打雷了。
啊木朵被吓了一跳,“怎么这么吓人呢?该不会发生什么事吧?”
穆挽说,“能有什么事?南疆太平,族人安居乐业,这不过是一场雨罢了。”
她蓦然想起一些事,那也是一个雨天,有一个人端坐在窗边弹着古琴。窗外滴滴答答的下着雨,案台上燃着的香炉青烟袅袅。弹琴的是一双如玉雕琢的无暇的手,手指修长而骨节分明。
你以为有些东西已经埋藏的够深了,你以为那些东西会被尘封,然后任时光风化成靡粉,一吹就什么也不剩了。
可它并没有,它会在你最不提防的时候突然涌现,然后告诉你,刻入骨髓的东西,非死不能洗净。
“圣女?”见穆挽出神,啊木朵叫了两声。
穆挽回过神,“早些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