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床边之人离开的脚步声,柳姨娘才慢慢睁开了眼睛,眼底是一片绝望。慕青冉刚回到玉簪苑,便听到下人来报,说是老爷过来了,可没想到慕尚书却并未过来见她,而是直接去了娘亲生前住的房间。这事情本也没有什么奇怪,之前慕尚书也经常去先夫人的房间小坐,只是这次,慕青冉却微微皱眉。
三皇子多番向慕尚书示好,可慕尚书却身在四皇子的阵营,不管将来哪位皇子继位,他都要给自己留有退路,而慕青冉便是他的退路。
今年她便要及笄了,届时,势必要议亲,而对象是谁不重要,能帮慕尚书得到最大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为了避免这样的情况,慕青冉才会每每故意在慕尚书面前透露自己知道的消息,她要让他对她有所忌惮,让他觉得她是一个不可控的因素,这样她才有更多的时间才筹划自己要的事情。
而眼下,柳姨娘已经对慕尚书死心,一个对夫君死了心的女人,那她的世界就剩下了子女,若是慕尚书为了自己的利益,将柳姨娘视若心肝的女儿作为登顶权力的垫脚石,不知会做出什么惊人之举,想想都有些期待。
慕振德走进沈沁如生前的房间,看着墙上挂着的一副秋水芙蓉图,目不转睛的看了许久,才走到床边坐下。
这里一切没有变,和当初她嫁进来的时候一样,一切都是按照她的喜好来的,他慢慢环视屋子,好像那个女子还鲜活的在自己眼前。青冉是他和沁如的孩子,只是这个孩子却并不像沁如那样单纯善良,她,更像他!甚至,慕振德觉得,慕青冉甚至已经超出了他的控制,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慕振德英挺的眉目慢慢皱了起来,一个不听话的棋子可是让下期之人最是头痛。
如今他迫于形势投靠在四皇子麾下,现在倒是无人知晓,
不,不对!至少慕青冉已经知道了,那就意味着还会有别的人知道,若他朝三皇子登基,哪里还有他的容身之所。他本想,以青冉的姿容和头脑,若是嫁到三皇子府,必然深得三皇子的宠爱,届时若是四皇子大势已去,他尚有退路。或者,将青冉嫁给四皇子以表忠心,到时再暗地拔除自己在三皇子手上的把柄。
可如今,慕青冉每做一件事都让他分外惊心,他根本不知道这个女儿在做什么或是说要做什么。今日她在玉笙居说的那些话,其他人不知,他却是听得真真切切。她说是为了他这个父亲才给柳姨娘下毒呢,她为何会知道他想置柳姨娘于死地?为何会帮助他这样做?除非她知道了他并非出于自愿效忠四皇子……
慕振德在沈沁如的房间独自待了许久,出来的时候神色已经平静了许多,又恢复了以往温文和煦的慕尚书的样子。慕振德进门的时候,正好看见慕青冉立于桌前,手执画笔,在描摹一副丹青。慕青冉看着笔下所绘之人,不禁摇头,始终难绘其神韵。
画中之人是一位妙龄少女,临窗而坐,手执书卷,神色温婉。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精美世无双。
紫鸢见到慕尚书站在门口,急忙和流鸢一起问安行礼,“老爷。”
“父亲。”慕青冉从桌前起身,慢慢走到慕尚书身边,她观慕尚书神色,倒是不复刚刚在玉笙居时的冷漠严肃。
“青冉在做什么呢?”
“在临摹外祖父的丹青,只是难得其精髓。”顺着慕青冉的目光看向桌上的画纸,慕振德微微一愣,这不是……岳母的画像吗?
“青冉,今日你在玉笙居说的话……”慕尚书的表情略有些踌躇,仿佛不知道要从何说起的样子。
“父亲为何会是这样的神情,您多年夙愿即将达成,不用再受制于人,应该高兴才是。”慕青冉看着慕尚书,淡笑着说道。
慕振德似有些不明慕青冉所说的话,今日之事,已经被柳姨娘知晓,甚至,她还故意在柳姨娘面前说出那样的话。
慕青冉见他还是没有想明白,微笑着解释道,“若我真的有心不动声色的除掉柳姨娘,父亲觉得我会留给二妹妹往我身上泼脏水的机会吗?”
她慢慢走向窗边,看着窗外盛开的玉簪花,笑容更加灿烂,“现在,府里人虽不敢明言,但私下里想必一定会把这件事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到时传到那人耳里,便会知道尚书府大小姐与柳姨娘不合已久,今后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与父亲却是无干的。”
慕振德听慕青冉说完,眼神瞬间一亮。
确实,若是柳姨娘突然出事,无论如何,他都摘不干净;可眼下,有青冉出手,却是名正言顺,就算四皇子有所怀疑,也没有证据。只是……到底会惹来四皇子的猜疑。
看出慕振德纠结矛盾之意,慕青冉又补充道,“父亲若怕与四皇子因此心有芥蒂,大可表一番忠心就是。”
“表忠心?”
“为人子女,当为父母分忧,二妹妹素来是个孝顺的。”慕青冉眉眼含笑着说道,慕青蓝既然有胆子来招惹她,就应该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现在她不出手,将来慕青蓝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你是说?”慕振德有些不敢置信的开口,她竟能料想的面面俱到,事无巨细,皆有应对。
“二妹妹今年也快要及笄了,婚事虽不急着办,但定下一门亲事还是不错的。”照理说,慕青冉这个嫡出的大小姐还未议亲,怎么样也轮不到慕青蓝一个庶女,但眼下形势所迫,慕青冉是慕振德手中最为有利的一个筹码,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轻易动她。如此说来,慕青蓝倒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嗯,所说有理。只是,这些事情,你如何得知?”这才是慕振德最为关心的事情。
“恕青冉不能告知。不过父亲大可放心,青冉身为尚书府的小姐,自然与尚书府荣辱一体,唇亡齿寒的道理,女儿明白的。”话已至此,慕振德知道再继续追问下去,也是一无所获,便点点头,深深的看了一眼慕青冉,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