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黑鹰背上,托着腮郁郁寡欢。可懊恼归懊恼,当时魔君忽然提到倾河孤身一人,她也实在没法接下那所谓的好意。
回想这一天来的经历,沐琼茵很是怅然。
幻海界已在不远之处,山间有人望到了云间飞翔的黑鹰,居然跃上高树连连招手。
寒天?她怔了怔,没想到他还留在这里未走。黑鹰斜掠而下,越过了那株高树再度朝前滑去,寒天急得在后紧追。沐琼茵连忙拍拍黑鹰的脑袋,让它停落下来。
“有什么事吗?你等了我许久?”她从鹰背跃下,寒天扛着长刀赶到近前,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主人,你……你去了哪里?”
她含糊其辞,又问寒天过来的原因。他才想开口,见黑鹰还停在山岩间栖息,便朝她递了个眼色。沐琼茵有些诧异,他一向大大咧咧,很少会如此在意外界动静,但既然如此,想来确实是有要紧的事情找她商议。
她挥手示意黑鹰离去,带着寒天穿过山间小径,拂开层层云雾,进入了幻海界之中。
数道瀑布如银河倾泻,空气中水雾纷扬,浸润了她的容颜。寒天还欲追问,她却抬了抬手,引着他朝瀑布方向走去。虽说瀑布所在永远无法抵达,但随着越来越近,水声隆隆如雷,震响喧天。
寒天诧异地看她,她以灵力穿透水音,将话语直接送入他的耳中。
“整个魔界都在君上的监视之中,你我言行都要谨慎小心。你现在来找我,应该是有要事?”
寒天神色有异,踌躇了一下,忽然单膝跪下,“主人之前有没有曾经感到元神离体?”
沐琼茵一惊,击退梦魔后,她确确实实有过这样的感觉,当时还慌乱了一阵。“你怎么会知道?!”
“果然……”他紧皱双眉,“其实,是因为属下先前曾有一度感到元神震荡,就好像有一种巨大的力量在将属下往某个方向牵引。属下当时正在飞霜岭上,强行挣脱后细细想来,属下元神被牵引而去的方向应该就是幻海界。而且更奇怪的是,在属下元神震荡的时候,幻海界中似乎也有灵力正朝着飞霜岭而来。所以属下才问问主人,是不是也曾有刹那的异样。”
沐琼茵怔然,在自己元神险些离体之时,寒天居然也有同样的感受?
那显然不是梦魔施法造成,而是另有原因。可是为何两个在不同地方的人,都会被某种力量牵扯了元神?
她心头生寒,可是不仅寒天不明所以,自己也完全猜不透其中缘故。“以前,你和我曾经有过这样的情形吗?”
他摇头,表示从未有过。沐琼茵抿着唇思虑片刻,说道:“暂且别去管它,若是还有异样出现,恐怕是与魔界有关了。你我毕竟原先不是魔界中人,也不知道是否能待得长久……”
“主人,会不会是魔君作祟,或者是他的属下在试探我们?”
她摇摇头,“先别自乱阵脚,静观其变吧。你也不要将此事声张,万一是魔君有意试探,说出去了反而不好。”
*
寒天虽走,沐琼茵回到小楼后更无心睡眠。
脑海中始终盘旋着今日所见异象,忽而是躲在树间窥伺的妖魔,忽而是冰雪层中生出的甘华神树,忽而又是一袭黑袍的魔君站在湖畔,缓缓转身朝她望来。
碧水澄净,浮光跃动,幻化出无数星影,好似那日在浮云殿中望到的璀璨光芒。
——倾河是否还留在那个虚无空旷的遗址幻境中,独坐在悬浮碎石间,等待着寂静中闪现的华光万千?
她迷迷糊糊地阖上了双目。
然而那些微芒光亮却在脑海中隐隐闪动,伴随着她的神识渐渐安歇。
意识模糊时,那棵奇怪的大树再度浮现于脑海。
烟云朦胧,白叶纷飞,赤红的树枝间火焰不绝,映染苍穹。
沐琼茵听得认真,想要从他这儿获得更多有用的讯息,可是倾河说了一半,却又停下看她。“镜无忧,我对你说了那么多话,你有没有什么有趣的说给我听听?”
“我……我也不知倾河长老喜欢听什么。”
“你随便说说,说不定能为我解闷。”
他说的随意,沐琼茵心里却打鼓。关于天界景致绝不能讲,妖界奇闻她又不熟,绞尽脑汁想了片刻,忽而正色道:“长老可曾听说过极北之地有座摩净山,山上尽是琼花玉树,有凤鸟栖居其间,守卫着西王母的爱女。”
“你这是哪里听来的野史传闻?据我所知西王母根本没有什么爱女……”
沐琼茵却一本正经,“长老都说自己久居于此,数百年过去了,西王母难道不能再诞下爱女?”
倾河一时被噎,她便趁势讲了下去,无非是什么神魔爱恋九世纠缠,都是她在逍遥观时自娱自乐写的玄幻故事,如今却被搬出来救急。倾河坐在那儿,衣袂飘飘,随着她越讲越离奇,他忍不住时而藐视看她,时而愣愣瞪她,最后非但百无聊赖的重新躺下,居然还闭上了眼睛。
沐琼茵只得收声,挫败道:“果然是我所讲的故事太俗套了?”
他淡淡道:“确实如此,听了开头就知道结尾。”
“那你说结局是什么?”她不服道。
“哼,还需要说吗?”倾河依旧阖着双目,眼睫墨黑如羽翅。
此时两人各自坐着的碎石断柱正渐渐飘近,很快就要撞在一起。沐琼茵连忙提醒他,倾河睁开眼看了看,“哦,撞一起也不打紧。反正不会让你掉下去。”
说话间,他所在的石块已至近前,“轰”的一声响,碎石纷纷陨落。沐琼茵身子一晃,急忙飞身掠起,可这无尽的黑夜却好像有强大吸力,她才飘掠空中,就觉浑身发沉,猛然朝下坠去。